1007 主动(2 / 2)

归恩记 扫雪寻砚 4892 字 2022-11-19

陆红鲤仍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最后一道礼式成了,紫苏脸上浮现一片和煦笑容,又从怀中取出一只信袋,‘交’到陆红鲤手里,轻声叮嘱道:“这是林大哥早前留下的,楼里每个姐妹都有。他曾说要亲手主持,把姐妹们一个一个都嫁出去,入个好人家,其实并不是开玩笑。如果你以后想回娘家,就去信里确切的地方吧!哪怕故乡如今残破,回那儿也总比回这里强。”

陆红鲤终于忍不住颤抖出声:“只可惜我的喜酒,林大哥喝不上了。”

这时,一旁的胡寻见礼式已成,也凑近过来,听到妻子与这楼中大管事的对话,语气里有着明显的惆怅,他想了想后便宽慰道:“今天也是胡某心急了些,没有考虑周全,不知道妻家还有朋友没招待上。等会儿我会派家丁送来胡家地址和名帖,如果你们那位林大哥愿意赏光,我胡家随时恭候。”

胡寻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

就在场间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之时,还站在二楼木梯口的石乙忽然大笑道:“哈哈哈,小乙定会择日登‘门’叨扰,同时兼为检查我十一姨母在婆家有没有受欺负,希望到时候不会被姨父赶出府‘门’啊!”

为了娶到陆红鲤,胡寻除了在她那儿“攻城拔寨”了大半年,终于俘获美人心,对于整个东风楼的观察,也是一直没松手,恐怕哪儿做得不妥,惹其夺美大业半道崩败。因此,对于石乙此人,胡寻也是略有印象,似乎是楼里某位已逝红人留世的孩子,共享楼中所有‘女’子的关爱长大。

心念微动,胡寻对石乙这个让他感觉还有些陌生的年轻人也心存些许友善,微笑着道:“不必客气,诸位都是红儿的亲朋挚‘交’,胡某随时欢迎大家来做客。”说罢,他还以温和目光环视身边一周,以示邀请之意。

胡寻的话音刚落,一群‘女’子里头,又有一人大着嗓‘门’开口,却是面向站在木梯口的石乙,笑骂道:“小乙,你这不成器的孩子,你十一姨要嫁作人‘妇’,以后很难再见了,你也不拦着点,只知道偷懒跑一旁猫着。”

石乙居高临下,很容易就找到那说话之人。待看清那‘女’子的脸孔,他立即想到了她那外柔内刚的脾‘性’,连忙告饶道:“三姨母,您快别为难我了,我怎么没帮忙了,我不但有上阵帮忙,还带了两个伙伴一起帮忙,这样做得还不够么?”

“半道上就跑了,这算什么帮忙?”那‘女’子有撩开了嗓‘门’,“帮人帮到底的道理,你不知道吗?三年的书白念了?”

她这后头的半句话,其实已隐含故意成分。

作为红坊欢乐场里唯一的男‘性’,石乙必须尽快为自己的将来寻找出路,此时一楼厅中那位三姨母是故意在人脉关系极广、又在今天跟东风楼沾亲带故了的胡寻面前,透‘露’石乙的一些信息,给他在胡寻那儿预埋了一颗钉子呢!

而站于一旁含笑听着这话的胡寻是个机敏的人,已然会了意,知道站在木梯口那生了双凤目的俊美少年原来也是念过书能识墨的,自然又对其高看了一分。

石乙却没再理会他那大嗓‘门’的三姨母,而是朝胡寻一揖手道:“‘春’中良辰,佳人难得,姨父要好好珍爱晚生这位姨母……啊……”

他的话刚说至末了,忽然呻‘吟’了一声。

胡寻亲眼看着楼下的‘女’子手法极准的扔了一个苹果上去,砸中了石乙的额头,他看着这打闹的一幕,不禁也笑了起来,揖手还礼:“必当如此。”

石乙‘揉’了‘揉’被打疼的额头,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姨父,请记住我这张为你受过苦的脸,以后在你那儿买绸缎,你可要给便宜点啊。”

胡寻含笑点头:“姓石名乙字逸,东风楼俊目佳公子,胡某记住了。”

公子这称呼,是一种誉赞,一般是家世里有步入功名‘门’者,或者其人本身兼具功名头衔,才能得此称谓。

前周对这项称谓的要求是比较严守规矩的,而到了前周末年,国‘乱’律‘乱’,有些东西也丢失得厉害。昭朝取代周朝之后,这些丢失的东西有的捡起来了,有的则模糊了些概念。但不论如何,这称谓如今虽然没有最早行用时那么尊贵无上,也仍是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誉赞‘色’彩。

石乙觉得胡寻对他的称呼有些过于抬高了,不禁有些恍了下神,但不得不说,他听着胡寻的话,心里还的确感觉很舒服。

目送姨父又将姨母打横抱起,大步迈出东风楼,到了这时石乙才有些感觉到,东风楼里好像安静得有些不对劲。<cmread type='page-split' num='12' />

侧头看去,恰好又见一个圆物击来,他下意识要躲,却见眼前袖影一晃,那圆物被身边的莫叶扬手截下,又快又准。

石乙不禁惊讶道:“叶小妹,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了?”

莫叶恍了下神,意识到自己‘精’神一松,无意间竟把接暗器的手法显‘露’出来了!神情稍一凝滞,莫叶又随手抛出掌中握着的那个橘子,打趣道:“我刚才全神贯注那一接,为的是帮众位姨母更准确的打你一记,良苦用心,你好好受着吧!”

话虽这么说,莫叶倒没真把橘子砸在石乙头上,只是手法稍偏,扔了一个他比较容易接住的角度。

石乙接下橘子后暗想:其实隔空接物也不是太难,多练练就成了,只是这丫头不知从哪里练得,难道这个时代也有杂耍团?

随手拨开橘子,往嘴里填了一瓣,石乙看了一眼身旁一直没怎么做声的阮洛,随口道:“来半个?”

“不敢……”阮洛微微一眯眼,随即闪身退避。

石乙看见他眼中一丝异‘色’闪过,待他自己回过神来,已经有些迟了,头上已又被几样东西砸中,还好这第三次飞来的东西较轻细,否则他恐怕要被砸得很惨。

‘揉’着额头看着滚下木梯的几颗红枣,石乙叹息一声,冲楼下吼道:“有完没完?难道你们真的不希望十一姨嫁给大绸缎商胡寻?游戏也要适可而止!而且,我说过多少次了,‘浪’费粮食可耻!”

说罢,他已大步踏下木梯,逐那些姨母而去,同时叫唤道:“砸我,还砸我?你们以为我不会么,哼……”

送亲之后,东风楼里的闹剧又开始了。或许是一个固有团体里忽然少了一个人的缘故,大家都想再闹一闹,祛一祛心里的那丝离别郁气,石乙挑了一个头,大家很快都玩作一团。

莫叶也有些想下去凑凑热闹,但在此之前,她也不能忘了阮洛。然而,当她看向他时,却见他正在‘揉’着自己的额角,眉头皱了皱,似乎正觉得哪里不舒服。

看见阮洛自己摁着额角的样子,似乎身体感觉不适,莫叶才忽然想起来,早上她出‘门’时,阮洛也正准备去金家一趟,但等她在外头转了那么大一圈回去,他还待在家没出‘门’……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如果他是因为身体缘故而没出‘门’,那宅子里的白桃绝不会让石乙拉着他就往外头走才对。

心里念头一转,莫叶不再管背后楼厅里那群追逐嬉闹的人,走近阮洛身边轻声问道:“是不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有点头疼。”对于莫叶的关心问询,阮洛的回答十分直白。松开‘揉’着额角的手,他看了一眼楼下正在追打嬉闹的那些人,又对莫叶说道:“我不碍事,不要因此影响大家的心情。”

自从三年前莫叶被好友安置在他身边,除了最初那几个月相处起来存在些磨合,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他待她亲敬正如兄妹,身体上若偶感不适,在她面前也不再有丝毫故意的隐瞒。

完全接受她的照顾,实际也是一种信任的表达。

此刻立即带阮洛回去,于此间气氛的确有些不适。并且,作为享乐场所,东风楼雅间的环境丝毫不比宋宅那些普通屋舍差,且明显有许多优胜处。若一定要论缺点,或许只有一处,那就是楼间空气里淡淡浮着的那种脂粉香明显了点。

想到这些,莫叶略犹豫了一下,即点头道:“那我先带你回雅间歇一会儿。”

两人回到刚才为了避离“迎亲战场”而让楼中‘侍’‘女’们布置出的雅间里,此时离东风楼每天的正式开张时间,还有大约半个时辰,除了楼下那群人正在打闹的声音,四周一派安静氛围。

而楼下那群人虽然在闹,那些‘花’样‘女’子们可能会在闹腾的过程中,不自觉地流‘露’摆‘弄’出东风楼做生意时取乐客人的那些‘花’样,但她们此时的心境,一定是真实的。

送走一位姐妹的惆怅感,被欢声笑闹遮盖,而得见一位姐妹终于觅得良人,获得幸福,不用再愁下半辈子的生计问题,她们为她庆幸欢喜,这种情绪亦从欢声笑闹中沁透出来。

此时的东风楼内,氛围极为接近一个刚刚办完喜事的普通大宅户。

虽然这喜悦来得有些突然,但实际上新郎官胡寻为此筹划了一个冬季,他虽然姓胡,却不是胡来的‘性’子。

待到开‘春’,他的决定亦破开冰寒和外界眼光,带着十几车聘礼跑了数百里的路来到京都直接堵在东风楼大‘门’口。这样隆重的排场,以及新郎官被堵在新娘子房‘门’口,舌战群姝不肯退的决心,已然昭示着这件大喜事虽然来得突然,但的确靠得住。

更别提之前新郎官胡寻为了打开东风楼第一道大‘门’,命家仆高举官方检批婚书的行为了。

并且今天的事,除了真实‘性’毋庸置疑,它还昭示着另一个事态趋向,十一娘陆红鲤的出嫁,给东风楼众红姝今后的人生带了一个好头。

此后若再有楼中‘女’子出嫁,即便排场上赶不到胡家,也不可能差得太多。而对于此楼间的‘女’子来说,幸福能赶上陆红鲤的一半,便已足够了。

此时身处此楼中,虽然莫叶和阮洛都算外人,却也不难感受到这群身为歌姬的卖艺‘女’子,庆祝和期望普通人幸福的心情。俩人即便没有再去楼下参与到那场嬉闹中,此时他们心里也是感觉欣然的。

待阮洛坐下,莫叶搓了搓手掌,暗自催动乾照经功义在双臂经络间流转,一个过往之后收敛,双手食指已经变得十分温暖,然后她就伸出双手,各展三指摁在阮洛额头两边‘穴’位上,轻轻擦‘揉’起来。

宋老爷猝逝后留下的产业颇丰,阮洛每天都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去打理。虽然如今他手底下也已培养出好几个得力助手,不需要事事都由他亲自出面,但逢到一些重点决策,总商会旁系的数个分会必须顾揽周全,视角要放得够开,作为商会掌舵人要劳苦的心神也是不小。

阮洛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事情一多,也容易惹来小恙烦扰,特别是容易犯头疼。

……

疯玩了一天,次日麻烦就来了。

石乙在按照他与阮洛协商定下的“上班时间”到达叶宅,刚刚步入临时被改扮成书房的会客厅,看着桌上那三摞小山丘似也的账簿,他心里就道糟了。

如果有ex表格就好了……不,要使用那种办公软件,需要用计算机;而要使用计算机,即便自己能随身携带计算机,也没法做到随身携带恒储电池……如果想要发电,首先你得造出电机这个主硬件,紧接着要做到稳压、稳流、传输、存储……这些个技术工程,不是眼前这个时代可以实现的,幻想莫太高,还是算了吧……

暗暗轻叹一声,石乙收拾了心情,步入厅中。他刚坐下,拿了一册账簿翻了没几页,就见阮洛从外头进来了,又连忙起身,与其见礼。

寒暄了几句,阮洛见石乙脸上明显带着倦容,便含笑调侃了一句:“如何?昨天赢的银子太多,昨晚顾着清点,没休息好?”

石乙尴尬一笑,说道:“阮大哥,你猜中了开头,但没猜中结局。”

“哦?何出此言?”阮洛闻言,脸上现出一丝好奇神‘色’。

“还不是她们……小弟昨夜快要点完银子的时候,那几个姨娘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闯进来了,正好看见。”石乙像是回忆起了极为不好的一段记忆,话说到一半,禁不住撇了一下嘴,“她们先是说,我要敬孝礼,得了好处不能忘了她们这群抚养我的前辈。这话的确说得我服,但是她们要的礼,实在太……太贪了,这个我不服。”

阮洛想了想,忽然道:“莫非她们把你昨天赢的银子全部要去了?”

“这个……这一次你猜到了结局,却没猜到经过。”石乙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她们知晓了我赢钱的经过,顿时那个眼神啊!深更半夜,一群‘女’狼都不需要休息的,要冒绿火了,拿着我的银子,偏要跟我玩几局。可怜我昨天绞尽脑汁才从你们这儿赢回去的钱,转眼就输了个‘精’光。”

东风楼向来是做下午至深夜的生意,所以楼里诸人也都已养成迟睡的作息习惯,晚上还有亢奋的‘精’神,也不足为奇。不过,在听石乙讲了他昨晚的悲苦遭遇后,有一个问题,阮洛还是‘挺’感兴趣的。

阮洛问道:“你的牌品不错,怎么就输尽了家当?”

石乙苦笑道:“她们串通好了的,净要我坐庄,然后她们围起来打。后来我坚决不要坐庄,结果照样输,打配合的同伴里出了内‘奸’,专拆我的牌让庄家赢。总之她们是打定主意让我输光,然后她们无论是坐庄赢的,还是打配合赢的,最后合起来均分了,说到底还是我输。”

阮洛听完石乙的诉苦,脸上没有多少同情的表情,而是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然后颔首说道:“这倒是个生意经,只要她们足够团结,这种玩牌的方式,就没有输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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