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莫叶忽然听到叶诺诺的声音。
“黑色令旗……”叶诺诺伸手摸了摸一根垂到颈前的麻花小辫,双瞳微缩,似乎是正在搜刮着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前几年,都是爹爹陪我来这儿,他讲过商舰上六种颜色令旗的意思,黑色似乎是……锚……”
莫叶惊讶地看了叶诺诺一眼,然后下意识的又朝桅杆上看去,就见观测台上那名船员握在手里的黑色令旗已经扬至平肩。但在他正要举手于顶,向祭天台上督行的官员发出旗令时,观测台上,忽然又多出一个人来,恰时按下了他的手臂。
在此之前,观测台上一直没见这个人的身影,但观测台周围修有一圈防风围栏,所以里面要藏一个人,还是很难被别人发现的——只要观测台上的船员愿意为此保密。
那个本来要举旗的船员先是一愣,下意识要推开阻碍他举旗的力量,但在他侧目看见了那个“多出来的人”的脸孔,他握旗的手滞在半空片刻,然后自然、或者说是主动垂下,放弃了发出旗令的决定。
——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能让负责旗令的船员擅自更改下方多名船员在商议后才递上来的决定?
紧接着,那个“多出来的人”就翻出观测台外围挡风护栏,直接坠身下来。
他从接近桅杆顶端的位置,到落足于船板上,身形在这中途滑下的痕迹,几乎是笔直的,并且还是与桅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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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无接触的平行着,仿佛一只顺着一根细丝滑下大树的蜘蛛——但无人能看见属于他的“蛛丝”,也许应该说,是无人可以确定他的纵身跃下,是否凭借了工具。
然而看见这一幕的莫叶,心里陡然闪过一道影像。
那天,伍书带她去忠烈陵祭奠师父,中途路过狼牙围城时,伍书挟着她纵上城墙,后又滑坠而下的身形功法,就是这个样子。
起势如欲直上刺云天,落速如倾身断崖无顾,这个人……就是……
在莫叶心中初起这个念头时,她的视线所能凝聚到的范围,就已经快要与那个从桅杆顶上直线坠落的人影脱离。而她这会儿只是恍惚了一下神,待再想去寻那个人影在何位置时,她只是在一条灰色人影顺着索道滑入水中之前,视线勉强捕捉到了半截侧影。
“伍叔……”
莫叶没有忍住,脱喉而出两个字。
因为是不自禁地出声,所以声音并不大,在此时她身处的噪声环境映衬下,愈发体现得只是如蚊子“嗡—”了一声那般轻微。
但与她站离得极近的叶诺诺还是觉察到了一丝异样,侧目看了她一眼。
叶诺诺感觉莫叶刚才似乎说了什么,但当她看向她时,却只见她在沉默眺望,并未开口,然而她眼中又像是蕴着没有吐露出声的心事。
莫叶在失神轻唤出声后,很快便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妥,也就很快抿紧唇,不再言语。但她心里,仍然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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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着那个疑似伍书的矫捷人影。虽然她潜意识里明白,伍书武艺精湛、身法敏捷,但当他没入水中之时,她的心还是禁不住提了起来。
那个灰色人影潜下去了很久。
驻足船头的十数名船员,也开始有了焦虑的迹象。已经有几名船员指了指水面,又冲身旁的人启合嘴唇,快速说了什么,看样子是按捺不住想下去看看。
人在水底,一般能憋气多久?
莫叶紧张而快速地在脑海里搜刮起记忆碎片,而还未等她想明白这个问题,她就看见了刚才伍书潜下水去的那片水面,忽然从下面鼓起一大团白蓝相间的水花,船头众船员向水面投去的目光也变得齐整起来。
灰色人影终于钻出水面,很快顺着索道攀回船上,坐在船板上的他浑身湿透了,但能让莫叶更为清晰地辨出他的身份。
他本来就不算丰厚的头发被海水浸湿,变得笔直,服帖在头上,额前那一缕蓬松的头发则像一片草叶子,耷拉在额角,再无法盖住他那张有着两种颜色的古怪脸庞。
莫叶的双眸微微睁大,她想要看得更远、更清楚,但她的嘴唇却是越抿越紧。
坐在船板上的伍书对身边的船员说了几句什么,那船员犹豫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招手几人一起走下船舱。
片刻后,商舰庞然的身躯缓缓移动起来。
但是,因为有一处锚锥没有拉上来,那条拴着锚锥的极粗铁链已经被拉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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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到了它韧性的极限,在来自海床的禁锢力量控制下,舰身只要稍微移动些许,铁链就发出了一种怪异的摩擦声。
这种声音,由尖锐与钝沉两种音符组成,便仿佛镀上一层精神控制力,刺扎得海岸观景台上一众看客的心,都浮躁起来。
但这种令人揪心的拉扯没有持续多久,就停了。若要准确描述巨舰停下的景象,是因为那绷紧的粗铁链,忽然松垂下来,有一部分凌空的链子晃荡着碰到了船身,撞出沉闷声响,岸边观景台上有一小部分观众被这一撞给吓到,但那古怪的摩擦声总算是停了。
事实上船体的偏移动作并不大,只是因为那铁链本身没有丝毫弹性,所以一丝张力体现在它身上,都像是有几欲将其挣断的势头。
随着铁链忽然松弛,船体也震颤了一下,然后缓缓又停了下来。从十几名船员快步跑近那处铁链的行动上可以看出他们所怀心情的紧张程度。
伍书本来就一直坐在靠近铁链的船板上,而此时,船身刚停止类似挣扎一样的颤动,他已再一次顺着索道滑下船沿,潜入水底。
莫叶的心,也再度暗暗拎起。
这一次,伍书潜下水去的时间,比前一次更久。
莫叶暗想,可能是他前一次潜水耗损了太多体力,所以第二次下去,才会要多费些时辰。然而她念头微转,立即又皱起眉头。在水下行动,与在陆地上行动有着最大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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