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莫叶此时的行为,却未必是想对谁好,她只是在表达她自己最本心的情绪,这与叶家的事无关,反而是叶诺诺刚才那一句话提醒了她,让她心里也动了一个与叶诺诺想法类似的念头。
在点头之后,莫叶还有话没说。
“诺诺,你有没有试想过,命里犯克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看着莫叶以平静到分不清是认真还是玩笑的神情说出这句话来,叶诺诺再次怔住了神。
莫叶忽然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她站起身走开了几步,不过并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只是站在离屋内离叶诺诺的床隔了几步远的位置。她站住脚后,也不找张椅子坐下,就以这种有些奇怪的方式与叶诺诺四目对视。
她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又像是不想让叶诺诺沾到她身上的什么东西。
“你们叶家族人兴不兴旺,与你有什么关系?你总共才出生了几年,能有那么大的能耐,克到祖宗头上去?而令堂大人的病逝,你也已听你父亲说过,是她在还未出嫁时,身体就极差,冒险生下你,是她自己做好的决定,跟你有什么关系?”
莫叶徐徐说出的一番话,几乎直击入叶诺诺的心底。
其实关于克命之说,叶诺诺以往在私下里也找过她的几位好友倾诉过,好友的解答自然是偏向于劝慰她,而解答的内容,也与今天莫叶所说,十分接近。
然而联系起莫叶刚才说的那句话,叶诺诺隐约间又觉得,莫叶真正想说的话,恐怕不是这些。
其实莫叶先说的这番话,未必就不是她真想说的话,不过她也的确还有一段话,放在了后头,待她在话语稍顿后缓缓说出来时,令叶诺诺听来更觉震惊。
“我从一出生开始,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我有一个待我如父的师父,还有一个待我如母的婶娘,但我曾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直接做我的义父、义母?他们从来没有正面回答和解释过我的这个问题?你可知道为什么?”莫叶的话说到这里,忽然有些古怪的笑了笑,“今天我得感谢你,为我指点迷津。”
……
……
皇帝陛下不是有意要瞒着阮洛不说征川战事,而是陛下挑的时间不同。事实上在余用前脚离开皇宫之时,南昭皇帝陛下王炽后脚就微服离开重楼宫殿,只带了两个布衣着装的武卫随驾,转出几道街巷就直接走进了一家书店。
王炽在这个时间点与阮洛见面,也是想同时与他一道吃午饭,这对他来说恩宠以极。王炽慢于余用一步,过午了才告诉阮洛征川战事,这不是因为忽略,反而是重视的表现。
书店除了售卖书册典籍,自然兼带出售笔墨纸砚,与此同时,阮洛名下十几处商行的账目汇集点也在于此。
来买书的大多都是书生斯文人,书店内经营环境比之其它商行不知要安静多少。店子内有存放纸质货品的需求,所以防潮、虫、火之类工作也做得非常仔细。阮洛没有另腾一处地方,而是将账册大部分存放于此,也是将两端事务进行合并简化,照料书店的雇工完全有余力同时兼顾好账房。
书店里飘散着薄薄一缕墨香,书卷气息浓厚,但店内经营环境少出现喧哗者,倒是翻书的“哗兹”声成了主角,听入耳中却让人感觉更加宁心静神。
王炽与两名近身武卫走入书店,先是随意转了一圈,他对店内环境很是满意,但也没有多在书卷中逗留,一转身直接走进了阮洛清理账目的书房。
在这家书店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若非顾客主动问询书目所在,书店雇员不会强推硬塞地叫卖。
读书如品人,品的是著作者一字一句丝丝缕缕嵌入的灵魂。人有喜厌,书虽然不会出声,却也近乎如此。没人会买自己不喜欢的书,相反,看着顺眼的书,即便无用,也可能被买走。这是书店经营的商经,这里头又存着点读书人的傲气。
在王炽一行三人走入书店之初,店子里正在整理书架上书册的店员也只是侧目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继续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连脚跟都没有多挪开一步。
然而只是过了片刻工夫,刚入门的顾客竟如此不安分,居然想往里间书房去了!那里是能随便进的么?
不论这几个人所携的理由是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直接往那间置放了不少重要账簿的书房闯,无论是这家有些特别的书店里的店员,还是大东家带在身边的两名保镖,看见这一幕都不会坐视。
然而当那两名保镖与王炽身边的两名武卫将要交手,只是手掌碰手腕、手指抓手肘这么一两下功夫里,那两名武功底子也算扎实的保镖就见识到了大内高手的厉害。
“劈啪”一声嵌在骨肉内里的闷响传出,那是关节骨骼在极端扭转时发出的声音。两个保镖想抓住对手不成,其中一人的手腕还被一名大内高手一招扭转,手掌反转耷拉下来,像被风打折了的茅草,再也使不上力。
不过这名保镖也算硬汉一条,手腕被人折了。他也只是闷哼了一声,并且毫无畏惧的立即准备使另一只未受伤的手继续搏击,以捍主人安全。
见此情形。那名折了他手的御前武卫眼中略有一丝敬意。他随侍皇帝来到这儿,不是来找人打架的。待到把话说清,他甚至可以与这好汉交个朋友。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做得同类职业,谁也不会因工结怨,更不会凭主恃骄。
而正当那名保镖准备挥拳再来时,另一名御前武卫已经掏出腰牌,亮明了身份。
书店的两名保镖在看见那腰牌上的铭刻后皆是一怔。扬起的手刀拳头还搁在空中,因为收势太急促,此刻双手肌肉神经都有些不由自主,半天都没有垂下手来。
在这等架势笼罩下。王炽才恍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久住皇宫,都快忘了平民生活中的一些注意事项了。在宫里头,自己想去哪殿就去哪,不必先打招呼,自有侍驾宫人先一步开路。但在民间,人人平等,皆有各自的权力,冒犯不得。
宫里的那一套在民间行使不得,准确的说是如果自己想微服出巡。就要把自己的身份放到平民层。
然而王炽意识到这一点时有些迟,身边两个武卫已经亮出腰牌了。而阮洛挑选的随行保镖自然不比街坊混混打手,还是有一些眼力劲的,很快便认出了那腰牌铭刻的意义,又看了王炽一眼,紧接着就准备撩襟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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