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经营,历代以来最为有效的,无过于招募流民、广营屯田,淮东之所以能崛起,与这个也有莫大的关系。但是经营寿州,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董原又不能空手变出金银粮秣来,两手空空,谈什么经营?
就江宁所拨给的钱粮,每年计有两百万两银,在江宁当前捉襟见肘的政权下,不可谓不多,但给淮西十万兵马一摊,每年还要额外支援南阳梁成冲一部分钱粮,还要修缮整固从涡阳到信阳,到寿州的城池,所剩无几。
从东阳府往北,淮西几乎就没有一座完好无损的城池,而要整固淮西防线,这些城池又非修不可。比如这硖石山上,塞垒就要立即修起,渡口也要建起来,还要筹建一支联络淮河南北的水营,没有一处不要花银子。
不谈招募流民等事,光要将淮西的军政理顺,再多一倍银子,董原都会觉得手紧,哪里拿得出多余的钱粮来招募流民,去从外地购买耕牛、铁器、种子进行囤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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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硖石山看地形归来,董原回到他那残破但收拾得还算整洁的行辕,让人将陶春请来。
“陈芝虎进了河南,当前是磨刀霍霍,欲对河中府的梁成翼用兵,但涡阳的压力凿确不小,用肖魁安守涡阳,我不放心,只能将重担压在你的肩上,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董原跟陶春剖心说道。
从硖石山归来,陶春就晓得是这个结局,但听董原这么说,心里要好受一些。
陶春舔了舔嘴唇,说道:“肖魁安没有打过硬仗,北面又是陈芝虎,大人要用肖魁安,末将也还有些担心呢。”
“建功立业,封妻荫子都不在话下,不过先还是要对朝廷尽忠,你我的一切,还不都是朝廷给的?”董原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守涡阳,我是放心的,我也的确想让肖魁安去守信阳,让他跟陈韩三斗一斗,磨砺一下,将来北伐、收复故土,才堪能重用……说到北伐,淮西不经营则不成,淮西不经营好,北伐则没有后劲,就像打出去的拳头,第一拳打得凶猛是没有用的,关键要拳拳打得凶猛才成。此时朝廷四处锋火,如今拨给淮西两百万两银,已经是极限,拿这些银子养兵、筑城,只是勉强,还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又谈何经营淮西?”
“这将卒在沙场上,将脑袋别在腰间与敌厮杀,还要克扣粮饷的话,脸面上太难看吧?”陶春黑着脸说道,以为董原要扣长淮军的粮钱,心里窝着火就要起恼。
“你误会我了,”董原要陶春稍安勿躁,说道,“长淮军五万将卒,每年二十五万石米粮以及三十五万饷粮,我一粒一厘都不会短你了,其他该给的,也都会给你……但是就这些,还是远远不够啊!”
除了军食饷银,这将卒的被服鞋袜、军械箭矢以及营帐寨垒,都要消耗大量的钱粮;大伙儿都是在刀口舔血,打赢了自然要有赏银,死伤也要有抚恤银。但江宁总计就给淮西拨了两百万两银,陶春心里也清楚,董原说不短他,他也不好意思多要。
“嗯……”陶春轻轻哼了一声,便算将刚才的无名火压下去,耐心听董原再说下去。
“你带兵也有十多年了,‘兵贵在精不在多’的道理,我也不跟你赘述,我每年拨给你二十五万石粮、三十五万两银不变,你养五万兵马是养,养三万精锐也是养,”董原说道,“我的想法呢,就是长淮军裁掉一部分老弱,移来寿州作屯卒,在涡阳方向只保留两到三万的精锐战力,你看可好?”
陶春心里想:要是钱粮充足,自己在涡阳保留三万精锐战卒,将两万人裁撤下来作辅兵,也可以留在涡阳结寨屯田,何需将两万人交给寿州当屯卒?董原说起来好听,粮饷一分不短,但实际上裁去两万兵马,军械补服箭矢以及安营扎寨的开销就会节减很大的一笔,这笔买卖换谁都能做!再说将两万老弱淘汰下来交给董原当屯卒,也是经营寿州的人力,董原真正是打的好算盘。
陶春沉默着不吭声,董原说道:“这也是刘大人的意思。朝廷这么艰难,我们在淮西不能团结一心,不去淘弱留强,不集中精锐去打造一支少而精锐的战卒,不将老弱淘汰下来进行屯田、经营寿州,即使勉强将十万兵马维持下去,也只会越打越疲——总不至于日后还要求到淮东头上去了!”
提到淮东,陶春额头的青筋一跳。
济南分道扬镳事,是陶春心头永远的痛,他也晓得林缚等人对这事耿耿于怀,在淮西战事虽说长淮最终脱困,但就淮东的心思,也是一心想削弱长淮军。
想到董原几乎是给逐出杭州,在这方面,的确要跟董原站在同一战线才成,避免再给淮东瞧扁了欺负。
陶春脸色阴晴不定的犹豫了好一会儿,终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沉声应道:“那便照大人所言,我回涡阳就将老弱裁撤下来,移来寿州作屯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