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及不上攻陷晋安府之后新得的粮田。
仅从竹岐到南台岛之间的闽东河口盆地,平田就有一百四十余万亩。
奢家将大量人口西撤,淮东将这些粮田占下来,甚至都不用考虑地方残余势力的情绪,包括霞浦、罗源、蕉城、兴安等沿海诸县在内,淮东将八姓残存势力镇压下去,能直接收缴的公田,预计能超过两百万亩。
当然,除了宋氏之外,闽东也有像杜氏这样的小族最终选择投附淮东,淮东不能过度的侵害他们的利益。
“北面随时会有坏消息传来,我也随时要离开闽东北返,”林缚带着众人进入宅子落坐,就谈田制的问题,“有些事,最好是先定个调子,胡、叶留在闽东,行事也有依据……”
林缚留叶君安权知晋安府事,除了在淮东攻克浙东时,以叶君安为的叶氏为稳定浙东出过大力外,还有就是叶君安在林缚的身边时间颇长,对淮东诸多新政思路有很深的认识。
“各家占有粮田,以五百亩为限,许分户拆族计算,但每户超过此数,以两年半收成为基准田价收购,”林缚说道,“要是直接以银钱支付收购,这个数字过于庞大,非淮东军司能承担;要是淮东军司滥淮东铜元来收购粮田,宋家怕是要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宋氏不敢。”宋浮说道。
宋家在泉州占有的粮田就超过两千余顷,在永泰县的田产也不少于此数,即使析族,宋氏嫡系子弟每户头上的粮田都将有数千上万亩,远远超过林缚所说的“五百亩”之限。
当世田价差不多以两年半收成为基准,以闽东亩产四石的上熟田计,每亩田价约值十石粳米。
淮东要是老老实实照此价向宋氏收购粮田,就要拿出三四百多万石的粮食或等值金银来,加上泉、漳、兴、揭等地的大小宗族豪户,仅收购粮田一项,就足以叫淮东破产。
淮东当然也可以以武力强行推广淮东铜元,但是滥淮东铜元的结果,就是叫淮东铜元从此臭名远扬、一文不值。
改田制、抑制豪户,是任何新兴势力的当然之举,但手段有强有弱、有优有劣。
以往淮东在海陵、淮安等地推广新政,也只是采取一些更缓和的手段,减轻租赋,还没有直接“限田”的程度。
宋浮也是要看林缚有没有更好的手段。
“购田一事,府县要参与进来,但主导还是淮东钱庄,”林缚说道,“周广南明天就应该能到晋安。钱庄将在晋安设一个专门的分号,以一千两银作一股计算,将钱庄本金股数作为田款,支付给闽东大户用于购田。集中起来的粮田也将由钱庄以原价出售给农户,田款充入钱庄以为本金,军司不从其中牟一分利。这样各家即便将粮田交出来,手里握有的钱庄股数也能跟钱庄的本金相对应,也不用担心利益受损……”
“都说淮东船坚兵利,依我所见,钱庄才是淮东的利器啊。”宋浮笑道,算是认可林缚的处置办法。
闽东八姓,除宋家外,其他都是镇压的对象,剩下的小族小户,都会盯着宋家。
宋氏没有割据的野心,但是坐拥数十万亩粮田,而佃户当中又以宋族人居多,这使得宋氏即使再没有野心,也是令当权者忌讳的隐患。
只有在闽东实施最彻底的分田,才能将宋氏对族人的控制力减到最弱,而不再成为威胁。
当然,叫宋家将这么多田地凭白的交出去,心里也是不甘,但占着这么多田地,这些田地上又养活了那么多的宋氏族人,便宋浮自己心里也是不安得很。
林缚所提的这种方式,将宋氏占有的田地转为对钱庄的占股,只要宋氏没有割据的野心,利益就没有受损,也算是妥善跟巧妙的处置,叫宋浮无法拒绝。
胡致庸、叶君安、赵青山等人都随声附和,林缚提起此事,主要还是针对宋氏,只要宋浮代表宋氏没有意见,自然是他好、我好、大家好。
就闽东当前的主要政务,还是收缴除宋氏外其他闽东八姓的田产充为公田。
对宋氏的处置,除了宋义以副将协守竹岐、宋博以参议官辅佐胡致庸处置闽东政事外,以宋浮为的其他宋氏要员,都将随林缚北返,到浙东或淮东、徐泗分别担任官职。
林缚对宋氏的态度是明确的,不会让宋氏有独掌泉州甚至闽东的机会,但也不会限制宋氏,把隐患消除掉,大家也都彼此安心,也将宋氏彻底绑上淮东的战车。
叶君安留下来主持晋安的政事,他原先的位子则由宋浮顶替。
奢家从年前就有计划的将人口往闽江上游撤走,闽东沿海留大量的空缺,仅闽江河口盆地即晋安城周围,新迁十万户进来安置,都没有太大的压力。
接下来,淮东在闽东的工作重点,则是通过海陆两路,从徐泗等地迁军户、流户南下安置,也将从平江、丹阳、浙北等地招募民众到闽东来耕作,以此夯实淮东在闽东的统治基础。
八日入夜,飞黄岵失守、邓愈率部逃入西岭深山之中的消息传来,林缚也顾不及大军休整才两日、士气及将卒体力都还没有恢复过来的困难现实,只能下令崇城军即时从南台岛登船北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