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惜,宁鲁之争前夕,王学善表面上跟顾悟尘是站在一线的,虽然很快将顾悟尘甩开,但林缚已经选择林续文、黄锦年作为淮东在江宁的代言人,没有王学善什么事情,王学善当时只能跟陈西言、余心源他们站在一起。
新帝登基这三年来,王学善也小心翼翼不卷入政争及更深的矛盾之中,但在谢朝忠领兵一事上他上当受骗、马失前蹄,被迫选择再次站到淮东跟陈西言对立面。
“……”奢飞虎要说服王学善为奢家所用,自然不能露了怯,说道,“淮东是巴不得我奢家兵马早一步进犯江宁,这样一来,不仅淮东军,杭湖军及江州军都可以在江宁外围冷眼看戏。即便是江宁陷落,永兴帝驾崩,淮东还能跟杭湖军、江州军、淮西军议立鲁王,淮东绝对不会管王大人会不会做我奢家的阶下之囚……”
“淮东军、杭湖军、江州军要都在江宁的外围,奢家即便拿下江宁,怕也站不稳脚吧!”王学善说道。
“王大人果真是聪明人,将我奢家的顾虑看得一清二楚,”奢飞虎笑道,“我奢家确实也是如此,才在宁国故意慢了半拍,让杭湖军先接近江宁。要是王大人与王相、余御史不计个人得失,一起劝永兴帝让杭湖军进江宁城协守,我奢家也只能分兵去打丹阳。要是不幸杭湖军给永兴帝派到南面去挡我奢家的刀锋,我奢家自然会毫不客气的先将杭湖军吃个骨肉不剩……”
说到这里奢飞虎眼睛闪过阴寒杀机,叫王学善等人都觉得身上一冷,才想起奢飞虎本人就是战场上的无敌猛将,不禁怀疑那几根绳索能否将奢飞虎绑结实了。
“王大人,要是杭湖军给连皮带骨头吃下去,你以为接下来淮西军、江州军、淮东军哪一个会先进入江宁?”奢飞虎问道。
王学善脸色阴晴不定,涉及到这一层次的战略,已经不是他能准确判断的了,但他嘴里又怎肯认输,说道:“二公子袒诚相告,倒不怕泄漏了你家的机密?”
“哈哈,”奢飞虎又笑了起来,“除了将我交出去,不然王大人的话有谁会信?还是说王大人现在能对江宁防务指手划脚!”
王学善脸上闪过一丝怒色,但又不得不承认谢朝忠兵败一事,使他与余心源、王添在许多事情上都失去话语权。
“说来还真是要感谢王大人您呢,浙西讨招军在徽州准备了大量的粮草一丝都未受损,我奢家大军故而能占着徽州坐观形势展,即使拖上大半年都不焦急。淮东军也许有这个耐心,江州军跟淮西兵马肯定没有这个耐心,江宁怕也撑不住半年吧……”奢飞虎笑着说话。
王学善感觉奢飞虎不尽对,但一时想不到问题出在哪里。
的确,江州跟豫章正在交战,岳冷秋从江州当地筹不到足够的粮草,只能依赖于江宁供给。其实为了谢朝忠从中路出兵打浙西,江宁从入秋之前就压缩对江州的供给,不要拖上半年,只要再拖上两三个月,江州那边就怕会先撑不住!
奢家顿兵宁国不前,竟然是以江宁为饵、逐一击破各路援军,王学善心想奢家真是好狠的心、好辣的手段,嘴里却说道:“奢家所想甚妙,但可惜淮东未必让奢家如愿?”
“淮东未必让奢家如愿,但也必不会让王大人您如愿,”奢飞虎说道,“我看也没有必要做口头之争,只要在杭湖军兵败后,王大人能劝永兴帝离开江宁,奢家便会记住王大人这个天大的人情!除此之外,另无他求。”
王学善当然能明白劝皇上到淮西避难,对奢家有什么好处:一是皇上离开江宁,会带部分御营军护驾,既削弱守城兵力更动摇军心,有利奢家夺江宁城;其二皇上到淮西,必然将彻底依重董原,淮东与淮西的矛盾将变得更加深刻而对立。
董原到时候为了压制淮东,甚至有可能纵容奢家多喘一口气。
要是皇上在江宁城里驾崩,淮西、江州以及荆湖、湘州等地论实力都远不及淮东,而宗室诸王论血统、论名正言顺又都不及淮东当下所掌握的太后跟鲁王;除非大家屁股一拍而散,让燕虏打进来,基本上现在就能肯定永兴帝之后就是淮东拥立鲁王、众藩相附的格局。
届时淮东占据主导地位,奢家的情形只会比眼下更艰难。
打下江宁城,活捉永兴帝对奢家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反而是催使永兴帝逃去淮西避难,留下江宁一座空城待奢家去取,才是奢家最希望看到的一步棋,水越浑对奢家越有利,要是淮东、淮西与江州大打出手,奢家的棋就全活了——王学善心里想:这难道是奢家那头老狐狸真正的谋算?果然不愧是跟李卓斗上十年的人物啊。
“夜色已深,王大人要是还没有下定决心杀我灭口或将我交出去,且容在下告退。”奢飞虎说道,见王学善脸色滞在那里,他便运劲将身上绑缚的绳索绷断,朝王超说道,“还烦王少君相送,以免我出去时引起误会……”
王超看了看奢飞虎,没想到手指粗的麻绳竟然这么不顶用,岂不是说奢飞虎在这室内要取他父子性命易如反掌,脸骇得煞白,又看了看父亲,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你送二公子出去吧!”王学善颓然说道,要舍不得丢下荣华富贵,形势已经容不得他做选择,只能冒险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