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家这兄弟二人,奢飞熊的善战之名,要彰显于其弟,奢家在西进之时,奢飞熊几乎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便是董原也在他手里吃过大苦头。富阳一战,几乎叫董原将家底都赔进去。
奢家在上饶原先就有三万驻兵,奢飞熊率部北返回,他要去上饶,那奢家在上饶的兵马就会增到五万以上,而且多为八闽精锐。
想到这里,林缚笑道:“这一仗要给我们赢了,奢家那点家底都要折腾光了,奢文庄两个儿子都要报销掉。”
当下奢家江西、闽北地区还有十六七万兵马,但真正忠于奢家、又能打的八闽精锐,也就剩下六七万人,差不多有一半都将集中到上饶,以守江西的东门户。
奢飞熊、奢飞虎是奢文庄有继承权的嫡子,也是奢文庄最有名声的两个儿子,其他庶子倒是一般,也没有给奢文庄当成重点对象培养过。
高宗庭只是笑笑,对他来说,几乎是半辈子都在跟奢家为敌,对奢文庄及其二子,也是熟悉得很,再说对奢文庄及其二子,更熟悉的,枢密院还有两人。
这场战事,将整个江南大地都卷了进去,为此丧命数以百万计,消耗的财力数以千万计,即使看到胜利的曙光,心头也难轻松下来。
林缚想起一桩事,问高宗庭:“第三拔人应该派出去了吧?”
“哦,今夜凌晨就走。”高宗庭说道。
“那去看看吧!”林缚说道。
“都这么晚上,主公还休息?”高宗庭说道。
“将卒涉险潜入敌境,性命朝夕难保,我熬夜去给他们送行,能有多大的辛苦?”林缚说道,要守值陈刀子去准备车马,送他与高宗庭出城。
夜深人静之时,三百余骑护卫三辆马车,从东华门鱼贯而出。守城将卒,都晓得能以如此仪仗出城来的,除了崇国公外,别无他人。
在夜色里,车马队贴着城脚跟而走。在东华门外、秣陵湖西北岸,有一处庄园归军情司所有,车马队悄无声息的驰入庄园之中。
崇国公夜巡而来,静寂的庄园很快就掀起一阵骚动,门户打开,从左右各房鱼贯而出十数队人马,皆蒙面站在中庭之间。他们是将遣往江西各地的第三拔密间。
为防止一队失手而去全部人马陷入危险,在进入黟山、九子山之间,各队人马都不直接面对面。要不是林缚临时要过来看一下,他们在凌晨后就会分批上路。
“叛军据江西以来,强征暴敛,民不堪苦,”林缚叉腰而站,望着中庭列队的密间暗哨,“你们都是江西子弟,有谁愿意看到家乡父母叔伯、兄弟姐妹受叛军欺负的?但是,好日子不会朝手心唾口唾沫就会得来,要有抗争,要用双手,拿起刀枪去争取,好日子才能得来。如今江西民众已经给压榨到极点,就像一团在太阳爆晒了许久的干柴,就等着你们过去亲手点燃他。你们将要做出的贡献、牺牲,其意义不比正面战场弱半分。我特地过来给大家送行,等着大家有捷报传回江宁来,他日便在此地为大家庆功!”
随着战事的展开,奢家在江西的兵马必然要往上饶、江州两边集中,腹地的驻兵就会大幅减少。而同时,奢家为了支持两线甚至三线、四线的战事,必然要加紧对江西腹地的盘剥,对民众的压榨也将达到极致。
奢家占领江西的时间尚短,不要说普通民众对奢家不存在什么好感,就是地方上的士绅豪富对奢家也满是敌意。
要知道受李卓统帅,与奢家残酷对抗近十年的东闽军,大半将卒都出身江西。有从军的农户子弟,有追逐军功的地方豪绅子弟,都跟奢家有着血海深仇——包括高宗庭、耿泉山、楚铮、陈定邦等人,都是出身江西的将领,在江西家乡有着广泛的影响跟人脉基础。
正面战场也许难突破,但上饶战事一旦开打,奢家对江西腹地的控制必然空虚。
林缚着军情司先后三次挑选江西籍将卒培养为密间潜回家乡,除了搜集情况之外,更主要的工作就是联络地方反抗或敌对、仇视奢家势力,动那些不堪给奢家盘剥的民众,起民变,从腹地各处开花,给奢家致命一击。
黟山、九子山,是江宁与江西之间天然障碍,阻挡大军通过,要西进江西:一是走扬子江而上,从江州、湖口入鄱阳湖;一是走上饶,从信江上游而下;一是走闽东,走杉关通道。但是,黟山、九子山虽然奇险,但还无法阻挡小股人马通过。
邓愈当初兵败,近千人便从黟山之间艰苦北上,投奔岳冷秋去的。
如今枢密院前后分派两百余人从黟山之间潜入江西,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后期还将陆续输入更多的兵甲刀弓。
想当初淮泗流民军靠着十三副甲起事,搅得中原大乱,军情司派往江西的密间可要比当初的淮泗军条件好很多。
最早的一批密间,甚至在奢家占据江西之前就已经潜入,在地方上已经有不弱的基础,就等着奢家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减弱到一定程度,等着这边派更多的人手、秘密输入更多兵甲刀弓,就会配合上饶、江州的正面战场,动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