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林缚将手里的炭笔摔在从南阳快马送来的信函上,沉默的盯着一旁的地图,一声不吭。
已是酷署时节,豫章城里也炎热无比。行辕东北南的小池与墙外的西翠湖相接,有活水流进来,八角亭阁建在池水之上,要比别处清凉一些。
入暑之后,林缚就在这八角凉亭里署理公务,秘制的驱虫香点燃着,但从南阳传来的战报,看着叫人心烦意乱,恨不得将手里的炭笔拗成两截。
林缚早就签枢密院令,撤消池州行营,改立池州军,委邓愈、岳峙为正副指挥使,调入扬子江北岸、进入枞阳、黄梅,负责与鄂东地区的敌军作战。
池州军撤消行营改立军镇,驻镇改迁到黄梅、枞阳,原池州行营所辖的秋浦、宜城等县,单独设池州、宜城两府,由中枢直辖,防务则并入庐州——答应这些条件,也就意味着池州军从此放弃对地方的治权,税权,转变受枢密院直辖的较为纯粹的军事编制。
前朝鄂州所辖范围极大,除了今鄂州府所辖区域外,江夏、汉津以及汉水以东、淮山以西,一直到随州的区域,都是古鄂州的范围。这时除南岸的鄂州及江夏外,原鄂东、鄂北地区,都给奢家残部及陈韩三所部占据。
岳冷秋仍保留枢密副使之位,留任中枢,在枢密院内分管池州军及鄂东战事。
看上去池州军方面没有生大的变化,池州军依旧掌握在岳冷秋、邓愈、岳峙等一系人员的手里,但独立性大为削弱。
这是六月上旬得知梁成翼弃河中南撤的消息之后,林缚与岳冷秋做出的保留池州军的妥协——与此同时,林缚着令周同率崇城军唐复观、刘振之两部从都昌开拔,走水路从庐江登岸,进驻庐州休整。
梁成翼弃河中之后,曹家亦无意在渭水南岸再作挣扎,其兵马、军眷也紧跟着分批南撤,整个西线岌岌可危。
在这种情形下,想要在燕胡大军南下之前,从南往北逐次剿平盘踞在鄂东、随州、襄樊地区的奢文庄、陈韩三、罗献成等部,已经变得不现实。调兵马进入庐州,南阳或信阳告急时,可紧急调兵马走淮山西北麓进入信阳、南阳作战,犹能勉强保持西线不给燕胡彻底捅穿。
这是岳冷秋对林缚在这时调淮东主力战卒三万余众紧急进入庐州的理解。
庐州本为淮西的重心。
从庐州往北,就是淮西行营的治所寿州。
沿淮山北麓往西北,即为淮上信阳。
从信阳府正阳县穿桐柏山谷道西进,即为南阳府沁阳县境内。
燕胡夺得河中、关中之后,想要南下,还必然打下南阳,才能跟盘距在襄樊、随州及鄂东的罗献成、奢文庄等部连成一体。
奢家残部渡江北逃进入鄂东之后,与陈韩三汇合,犹有兵马八九万众。罗献成号称拥兵二十万,实际能战之兵要低于此数,但关键是罗献成经营随州、襄樊有五六年之久,也算是在淮汉之间扎下根基,想要短时间内就将其势力连根拔起,极为困难。
这种情形下,若能守住南阳,将燕胡与荆北的诸部叛军分割开来,对南北战局的展就变得极为重要。
岳冷秋暂时还留在豫章。
林缚听到河中兵马在汝河北岸给陈芝虎打得大溃的消息,气急败坏的将炭笔摔在地图上,岳冷秋穿着一袭青衫,就站在一旁。
林缚的气急败坏,岳冷秋感同身受。
梁习无能,原以为梁习二子,当年梁门十虎中的杰出人物,总应该能在水淮之上。但河中军如此糟糕的撤退行动,实在由不得别人不失望透顶。
说到撤退,淮东组织的津海大撤退,算是极成功的一个案例。
虽说津海城最终失守,津海军战死沙场者将逾半数,但半年多时间里,淮东成功的将逃聚到津海的三十多万军民从海路撤出来南下安置,极大的加强了淮东的实力,不可谓不是漂亮的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