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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济罗荣的屠城令是要激起攻城兵卒凶唳嗜杀之气,自然是要让全军皆知,但也很快传到南阳城里,倒是激起南阳军民全力抵抗的意志。
在梁成冲十六日弃城东逃之前,南阳城墙虽然多久给抛石弩轰塌,然军民都能用木栅、填满土的布袋堵塞;燕兵沿墁道或缚云梯、软索登城,城头守兵及民勇也是箭石如雨,奋力冲杀,意志不折,打得比前期更勇敢,更坚决。
十四、十五日南阳境内大雨倾盆,燕兵攻城不绝,而城内军民亦不下城垒,无视伤亡,冒雨抵抗。其时刮起的大风,竟然将敌我双方都从断残的垛口刮坠城下,城下给雨水冲刷的浆泥也早就染成血红。
在叶济罗荣心里略有些后悔叫屠城令传开竟让南阳军民守城意志愈坚之时,梁成冲却看不到军民抵抗意志变得坚定,而是雨后淯水、唐河上游的溪河水势大涨、有可能替他阻拦侧翼之敌,断然决定于十六日趁细雨之夜弃南阳东逃……
然而从南阳往泌阳的道路也给雨水冲毁,梁成冲趁雨夜东逃,并没有给他争取多少时间,大队兵马陷在唐河县境内进退缓慢,而给从方城出击的北燕骑兵在野地击溃。
梁成冲生死不明,而在梁成冲放弃南阳东逃之后,参加围城的新附汉军陆续攻进城里,对给抛弃在南阳里的近十万军民举起屠刀。
在江宁时,奢文庄也纵兵屠掠,不过其时的主要意图在于制造混乱、劫掠物资,实际遭屠杀的平民人数有限。
这一回,周繁主持攻城,屠城之事自然也由他来主持,他本也无意赶尽杀绝,初时只是纵其部及田常所冲进城劫掠,放纵军纪,使将卒得到渲泄。
然而其部将屠岸在军议之时,当着叶济罗荣的面,向周繁献计道:“南阳事关粮道,若不剿绝,此时屠掠不过使仇恨积得更深,也更易生变!”
屠岸原为梁习部将,在东平斩梁习而率部降燕;其意图对南阳军民赶尽杀绝,自有他的险恶用心在。当时新附汉军就有下层官吏郭浦于心不忍,当面直斥屠岸:“人面兽心,狗鼠不如。”只是这话传到叶济罗荣的耳朵里,叶济罗荣当即下令将郭浦斩于营外。
周繁便下令要屠岸、田常再率兵进城,逐一绞杀南阳城内的军民,赶尽杀绝,确保无一漏网,唯能逃脱者,即是给捉捕充入妓营的年轻女子们以及趁乱逃出南阳的极少数军民。
当然,南阳城破之后,城内也有零星的抵抗,但这种抵抗在训练有素的杀戮军队面前,显得非常的无力。淮东军部署在南阳城里的暗线,也只有零星二三人逃出,差不多有近十人失去音信,生死不知。
屠杀之事传到泌阳,非但没有能激励起元归政、梁成翼、梁成栋、梁岱、元锦生等南阳残余将领坚守泌阳城的决心跟勇气,反而使他们惊惧于血腥屠杀,丧胆失魂,不敢再守城与燕胡对抗。
在随梁成冲东逃兵马给打溃、梁成冲生死不明之时,见从方城南下之敌多如洪水,元归政等人在燕兵赶来合围之前,弃泌阳,从东城门往桐柏山里逃窜。
泌阳位于唐河上游,桐柏山西麓,南北两侧都有桐柏山枝生出来的余脉遮护,要不是过于偏离南阳盆地的主河流淯水,泌阳单纯在地势上,要比南阳城易守难攻得多。
不过,燕胡屠戮南阳城之后,元归政及梁成翼等将,也丧失了率九千兵马、数万民众固守这座三面环山的城池的勇气。
虽说桐柏山纵横数百里,还有谷道往东可通淮西大将肖魁安所守的正阳,但是近万军马,上万将卒家小以及数万乱哄哄争逃而出的泌阳百姓,大家都没有计划的乱逃一气,不过叫燕胡骑兵获得趁后大肆掩杀的机会。
从泌阳城往东,一直到桐柏山的深谷老林里,只要骑兵能通过的地方,到处都是伏尸,溪河也为之染赤,甚至给积尸堵塞。
燕胡骑兵的追击一直延续到正阳县境内,在肖魁安率部反击之后,才收敛起对逃亡军民的屠杀。
在西线主力全部占领南阳之后,在信阳的北面,陈芝虎所部也迅速做出调整,放弃与涡阳、正阳守军的正面纠缠,将兵马往西面的确山、汝南等地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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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日,寿州境内豪雨如帘;往年入秋后,淮西难得下这么大的雨。
雨大有雨大的好处,从桐柏山东麓及淮山北麓流出的溪河水势大涨,也使得淮河上游的水势凶腾,使得燕胡骑兵往淮西腹地刺入的机会减少。
再加陈芝虎所部兵马重心这几日来明显西移,叫寿州稍松一口气。
十数快马在雨水里奔驰,踏水踩洼,水珠四溅。这么大的雨,人在雨中骑快马而行,雨蓑根本就不抵事,元归政淋得跟落汤鸡一样。
逃出泌阳时,元归政与梁成翼等人夺路而逃,也有些慌不择路。
元归政选择走泌阳与正阳相接的谷道,虽说这一线给敌骑追杀最紧,但元归政还是先一步逃入正阳城里与肖魁安汇合。燕胡骑兵进击正阳不利,往后收缩,但也没有放弃东出桐柏山的谷道,随后,就传来叛将屠岸出任泌阳守将的消息。
叶济罗荣用屠岸守沁阳,意图明确,一是使屠岸尽心清巢逃入桐柏山里的南阳军民,一是使屠岸控制东出桐柏山的通道,牵制正阳城肖魁安所兵马,以与北面的陈芝虎配合。
也正是如此,其他逃入桐柏山的南阳军民,暂时给截断逃入正阳境内的机会。
元归政在正阳等不到梁成翼他们逃过追杀的消息,只得与梁岱先一步赶来寿州见董原。
楚王元翰成以及刘庭州早一步在西城门口等候,元归政勒住马,脚软身疲,下马时给缰绳绊了一下脚,滚了下来,落到泥塘里。
元归政给左右军卒搀起来,一身泥污,乱如丐,看到元翰成、刘庭州,放声大哭:“楚王爷、刘大人,南阳二十万军民,死得冤枉啊!”
元翰成、刘庭州没料到元归政会如此失态。
虽说南阳遭屠一事传来寿州,也叫他们当时气愤异常、义愤填膺,但他们毕竟要比常人铁石心肠一些,元归政在城门下放声大哭,叫他们意识道元归政这是要将南阳被屠一事的责任归咎到淮东援军未至上去……
淮东没派援兵,淮西也没有派援兵,相比较而言,淮西更有派援兵的责任——元归政放声大哭,元翰成、刘庭州都不好应他;就算派援军,南阳才守了几日,能叫淮东、淮西有派援兵的机会吗?
即便到这时,淮东在江西腹地的兵马也没有在江州完全集结,又如何能援南阳?
就算责任都在淮东的头上,这时候元归政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而江宁又尽在淮东的控制之下,元归政拿什么去指责淮东?
林缚如此轻易击溃袁州军,却在事后诛杀黄秉蒿及嫡系,有违其之前招揽、怀柔的作风,杀黄秉蒿是杀给某些人看的……
只当元归政受了刺激,刘庭州好言宽慰他:“招讨使数日未合眼,身体多有不适,本来勉强过来接元侯爷,还是给我们强劝下来——元侯爷还是先进城休息一下,将南阳所生的事情详细的说给我们听……”
元归政眼窝子深陷下去,眼睛布遍血丝,听刘庭州说董原身体不适,拳头捏得死紧,没想到董原会避而不见。刘庭州把话说得再委婉,但元归政又不是三岁小孩,又怎么能听不出来。
元归政从泌阳逃命出来,在大雨里挣扎着赶来寿州城,身体给大雨浇透,对他来说,这时也是精疲力竭,见董原避而不见,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给抽尽,当即吐了一大口血,倒头就往后摔去。
左右慌不迭的将他搀住,刘庭州与元翰成打了一个眼色——元翰成长叹一声,吩咐人将元归政搀上他的马车以及叫随元归政来寿州的元锦生、梁岱等人都他去楚王府去。刘庭州则赶去见董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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