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凭淮东一家之力量,就足以北伐中原了。
也难怪董原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极端反应。
“……燕胡此时在关中的守军不足两万,还有相当一部分集中在西线防备曹家打回马枪,”孟畛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一旦燕胡进入荆襄的西线兵马给全歼,那崇国公率大军趁机攻陷武关、收复关中,将是顺理成章之事……”
“董原是放陈芝虎去武关?”孟知祥恍然领悟过来。
孟畛点点头,说道:“应该是此意。崇国公收复荆襄、南阳之后,但由于南阳距离河中府有五六百里远,而是豫西平原始终处于燕胡东线骑兵的威胁之下,即使陈芝虎不退守河中府,崇国公都没有办立即派兵去收复河中府。关中则不一样,拿下武关就是商州府,两翼受秦岭、伏牛山的庇护,再进去就是渭南平原、长安府,燕胡东线的骑兵根本就没有办在短时间里去支援关中。董原此举除了叫崇国公失去全歼荆襄敌兵、趁势收复关中的机会之外,陈芝虎先一步进据武关,将加强武关往白阳关以及丹江口的守军,将守住荆襄敌军最后一条撤出的通道,这才是董原万死也难辞其罪的地方——他这是要放汉水西岸的叶济罗荣逃走啊!他不是养寇自重,他是要养敌自重、养仇自重!”
孟畛这些年来在信阳,看着信阳在流寇及战乱的侵袭之前,城池残破、民生凋敝,数以十万计的人丁死亡——南阳十数万军民给叶济罗荣屠杀,董原此时竟然想放叶济罗荣逃去,以保淮西地位,怎么叫孟畛不恨?
孟知祥背脊也是一阵阵寒,心道:董原好生狠毒!
唯有叫叶济罗荣保存一定实力,与陈芝虎合兵撤往关中,占据武关进攻南阳、荆襄的口子,才能叫林缚没有办腾出手脚来收拾淮西。
这完全是为保住一己之权欲而放弃一切原则跟底线:今日之董原,还是当年守仙霞的小吏董原吗?
孟知祥这才明白,人真的是会变的。当年的董原是何等的英雄人物,今日之董原,竟成凭一己之私而要害天下的奸雄。
“叫知祥不解,刘庭州为何在军令上副署,难不成他一点都没有觉察到董原的意图?”孟知祥疑惑不解,他虽然想得没有这么透,但董原的军令下来,他还是立即看出很多疑点。
“君与民,在刘庭州心里孰轻孰重?”孟畛问道,“古之贤人有言,为社稷计,焉惜民哉?刘庭州虽说清廉持正,但终究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孟知祥长叹一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比起驱逐胡虏、收复中原,在刘庭州心里更重要的是防止崇国公废帝自立,故而他这时候才彻底的选择跟董原穿同一条裤子。
孟畛气极而笑,说道:“董原闻讯集兵南下打罗献成,叫肖魁安率那些点兵马拖住陈芝虎,事后还不能说他有错——比起去咬住陈芝虎,淮西的将领也更愿意去打罗献成这头纸老虎争夺战。将来要是因为这事,崇国公怪罪淮西,除了满肚子委屈没处说的肖魁安之外,淮西的其他将领则会更会团结在董原周围。便是肖魁安,也会由刘庭州出面安抚。此外,董原这时候将兵力压上去打罗献成,不会真打,而是要将罗献成在淮山北麓的兵马拖死——你想想看,罗献成见大势已去,他是降淮东,还是降淮西?董原啊,他是太聪明了,好处都叫他占尽了!”
孟知详忧心忡忡起来:他此时以为淮东大势已定,在获得荆襄胜捷之后,废帝自立的时机都会成熟起来,没想到董原这一搅局,竟然局势搅得如此复杂。
要是罗献成在北线的五万兵马投降董原,而叶济罗荣又在陈芝虎的接援逃去关中,整个天下大势还是叫人看不清楚啊。
董原不是要争地盘,而是要争罗献成在北线的五万降兵——董原真可能谓机关算尽啊!
孟知祥说道:“崇国公事先应对董原有所防备,怎么不直接一纸手令,强使董原去打陈芝虎?至少战后还可能拿此事削弱淮西……”
“没用的,董原铁了心要养敌自重,他又身为招讨使有擅决军政之权,枢密院的军令又岂能约束他?”孟畛摇头说道,“再者,战后太后及永兴帝等一系人马,还不是拼了命去保董原?”
孟知祥点点头,江宁那些人,才不会管南阳军民十数万给无辜屠杀这事,也不会管中原大原给打得多残破,为了保住他们岌岌可危的帝位,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那崇国公对此一点防备都没有?”孟知祥问道。
“不知道,或许有。若有后计,也应该在宁则臣手里,我们去见宁则臣,就什么都知道了,”孟畛说道,想了一会儿,又叹气道,“宁则臣在这里水步军加起来才一万六七千人,加上我们,也就两万四五千人。即使要去正阳拦截陈芝虎,也赶不及……崇国公即使有防备董原,也只能是尽可能降低董原的危害,而无彻底减消董原、刘庭州即将带来的恶劣影响。唉……”孟畛又痛又恨的长叹一声,又感慨的拍了拍孟知祥的肩膀,说道,“总之我们没有选择错。”
孟知祥点点头,要不是早就决定投靠崇国公,他们这回必然也将给董原胁裹着去打淮山北麓的罗献成,将来必然也将是要给崇国公清洗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