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文虎等参谋将官,这段时间来受新旧之制、新旧事物的冲击尤其的剧烈,也由于叫他们受到新政思维及新世界的彻底洗礼,才能真正的掌握淮东军不同以往的战术、战略思维。
济州都督府,与传统的官衙建筑也大为不同,守备森严的院中,主体为一座独栋、形体庞大的殿堂式抹浆砖楼,整体高逾三丈,明窗皆用琉璃,数窗可知此砖楼实分三层。
济州官员分为两系,一是差不多从定居济州的民众里征募,以治民事,但都督府的主要官员,都是由枢密院选吏司直接派遣,大多数人在济州没有宅业。
除都督官邸外,派遣官员及将领,在都督府主楼之后,有专门为之配备的驿舍;罗文虎等人,则临时住在驿舍里。
不仅陈恩泽亲自陪同众人到驿舍安顿下来,海东行营都指挥使马一功也率潘闻叔等将领过来,给罗文虎等人接风洗尘。
当然是除罗文虎等新编镇师参谋将官外,随船来济州的还有一人,才是马一功非要出面主持宴请的主要原因。其人便是林缚亲点、与姜岳、葛司虞同列崇学馆大学士的宋石宪。
宋石宪在军械监任职,这次放下手里的研究事情,带着人马亲赴济州,仅仅是为半个月后的日蚀观察而来。
日蚀即日食,史书屡有记载不下数十次。虽说有很多附会之说,但精于天文历法的宋石宪、姜岳、葛司虞等人,早就将其视为正常的天文现象,也已经具备从古历及现有天文知识里推算日食周期的能力。
由于日蚀现象有诸多附会,并且通常给时人认为凶兆。
姜岳早前在燕京司天监任职时,就推算最新的一次日蚀会在近期里生。
林缚担心日蚀会对世人的心理造成负面心理,从而有害新政的推广,所以要求宋石宪、姜岳等人推算出准确的日蚀时间,提前通过邸报公布出去,以破除种种有关凶兆的附会之说。
宋石宪与姜岳分开来独自推算日蚀,都得出具体的时间来,但两人的结论出现近半个时辰的偏差。
宋石宪与姜岳此等人物,哪个会承认自己算差了,争执不下,只能将公案捅到林缚那里。
林缚又让葛司虞放下手中事务,复核此事。最终现,宋石宪推测日蚀,是根据前朝司天监的记载,其观测点在前朝国都洛阳。而姜岳曾任元越司天监少监,但手里的历法资料是本朝所载,观测地点在燕京——推算日蚀出现时间上的偏差,直接指向天文观测的地点不同上。
后来姜岳与宋石宪又组织人手,将有史以来的所有日蚀记录都寻出来推算,现日蚀时差与观测点的同纬东西位差有直接的关系。
得出这么结论后,林缚就指示姜岳、宋石宪二人放下手里头的其他事务,立即组织人马在从荆州、汉津、庐州、崇州、长山岛以及济州岛、福江等不同地域设置十数组观察点,独立观察预计将在一个月后出现的日蚀现象。
这个事情,也不是什么绝密,甚至通过宣政司控制的邸报与即将到来具体日蚀日期公布出去。宋石宪与罗文虎他们在船上朝夕相处了几天,也是坦然相告他们此来海东的目的,这件事本身就是要军方大力配合。
罗文虎他们想不明白,这么桩事,林缚为何如此重视?动用的资源,差不多堪抵镇师规模的兵马动员。
当然,林缚不这么想,甚至异常的激动:姜岳与宋石宪所独立推算出来的日蚀时间偏差,实际就是后世人习以为常的经度时差现象。
林缚之前从来没有想到,时人能从天文历法里推算时差出来,但这一点极其重要。日蚀时差,实际就是推翻地心说、证明地球为圆体围日自转的事实依据,也将为日后经度的确定、将经纬度法用于航海奠定最为坚实的理论基础,也将为时人打开眼界、正确认知这个世界、打开一个新的窗口。
就是眼下,以姜岳、宋石宪等时下最为杰出的杂学人物,他们对世界的认知,还是局限于传统的“天圆地方、以地为心、星辰绕转”地心说;林缚要是直接告诉他们“地圆日心”的结论,谁他们当中哪个人会从心里相信?
唯有叫这些时下最为杰出的杂学人物,从自己的理论推算及实际观察中,得出“地圆日心”的结论,才可能叫他们真正的信服。再通过他们及围绕在他们周围的匠师及士子群体,才能叫新的学说传播出去、扎根下去。
这件事虽说跟眼前的战事没有什么直接的,但林缚对其重视程度不下北伐,以国公府的名义,直接向给诸暨司下达命令,要求他们全力配合这次的日蚀观察,故而马一功、陈恩泽等官员对宋石宪的到来才十分的重视。
参与这次观察的姜岳、宋石宪等人也是异常的兴奋跟激动,也唯有姜岳、宋石宪这等层次的人物,才能知道这次的观测将是何等的重要:一旦实际的观察结果,跟他们的推算相吻合,将彻底的破除以往的圣人之说、阴阳之学,为杂学确定真正的理论基础。
为宋石宪所举行的洗尘宴请里,还有两个人物,一个是新近叫都察院派往济州任按察使的张玉伯,另一个就是随船同张玉伯来济州的赵舒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