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屿不以为然道:“他为何要引起为父的注意?咱们家与他素无渊源,他口口声声河东卫氏,无非是自抬身价,撑个门脸罢了,咱们这才是真正的河东卫氏,再是落没,士人的身份却是不假!”
“不!儿以为非是如此简单!”卫彻跟着就摇了摇头:“父亲,卫将军自入京以来,行事嚣张而又狂妄,这让儿很不理解了,身为地方武将,岂会不知在建康理该低调做人的道理?既使他不明白,会稽内史王凝之怎可能不事先提点?
再从他应对南郡公来看,有理、有利又有节,令南郡公吃了个哑巴亏,可见并非为一徒逞勇力之辈,那他为何反其道而行,所行的每一步均是大张旗鼓,您不觉得他是故意在吸引某人的注意力?那么,他做给谁看呢?
还有一点,他冒充河东卫氏毫无必要,拿不出碟谱谁会当真?莫非天下人都是傻子?只是徒惹人耻笑而已!”
把话说这么透,卫屿似是明白了什么,寻思道:“难道真是在做给为父看?”
卫彻郑重的拱了拱手:“父亲,如儿所料不差,卫将军定是早有谋划,通过吸引您的注意力,与您攀亲,他好列入河东卫氏,获得士籍一步登天!”
“呃?”卫氏这一家人均是大为愕然,相互看了看,通过这种方式入士,简直是闻所未闻,不过,转念一想,孝元皇帝定鼎江东之初。每隔三年州郡中正都会从庶人中提拨皎皎者赐予士籍,但在十来年前,朝庭虽未明令下诏,事实上已不再组织庶人进行考核,由庶转士的途径就此断绝,庶人要想入士,除了攀亲的确没有别的办法!
卫双似是猜出了兄长的意图,美目顿时一亮,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父亲!
“哧!”卫屿却不齿的轻笑一声:“他有心又如何?为父为何要理他?一个小小的庶人竟敢痴心妄想,好笑之极!”
卫彻赶忙提醒道:“父亲。卫将军能为太原王氏那么些不相干的女子出头。说明此人极其护短,而且他有实力在手,我朝除了北府军谁能组织起骑兵?可卫将军能,连南郡公都拿他无可奈何。所欠缺的只是个士籍罢了。一旦入了士。或有可能一飞冲天,而咱们家有名份,这正是合则两利啊。父亲,咱们帮他入士,他怎能不回报?您不觉得这是咱们家的机会么?”
“胡闹!”卫屿面色一沉,怒道:“竟让一不相干的人入列我卫氏宗谱,亏你敢想!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我卫氏列祖列宗?为父亦无颜相见!”
“父亲!”卫彻心头大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劝道:“儿明白纳卫将军入籍确是对先祖不敬,但咱们家已走投无路了啊,儿已年近三旬,却仍无妻室,妹妹二十有四,还待字闺中,这都是为什么?还不是咱们家穷困潦倒,哪怕是最低等的士人也不屑与我卫氏联姻!”
说着,卫彻把他的庶子卫越拉来摁跪在地,又道:“父亲,儿尚能勉力纳一妾氏诞下子嗣,却担心他日越儿成年,连妾氏都纳不起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倘若真走到这一步,越儿又有何脸面于九泉之下面对列祖列宗?
何况宗嗣断绝,咱们家数十年后都没人了,这士籍自然也会被朝庭吊销,列祖列宗岂会不怪罪?父亲,越儿无辜,您身为祖父,莫非您忍心他背负这天大的罪名?招卫将军入籍,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想必列祖列宗也会理解,父亲,请您三思啊!”
随着话音落下,卫双与杨氏也双双跪了下来,美目满是哀求,大胆的看向了卫屿。
卫屿这次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脸面现出了挣扎之色,一直没开口的李氏突然面色一沉,责骂道:“你这老东西在犹豫什么?你死抱着面子不放,面子能当饭吃吗?能换来鸡蛋吗?你....你这老顽固,没本事的东西,家业给你败光,你自已过苦受穷也罢了,害了妾不够,难道还要害你的儿孙?你儿子怎么说也是士人出身,又熟读诗书,若是卫将军肯向会稽内史举荐,说不定有重新入仕的机会,你说说,咱们家在族谱上多列一个卫将军的名姓又怎么了?就这么难吗?
话再说回来,谁家的主母不是披金戴银锦衣玉食?可妾呢?与乡间老妇有何不同?妾并不是非要与别人比这比那,妾只求衣食无忧,你摸着良心好好想想,妾自从嫁给你之后,有过上一天的顺心日子吗?这糊里糊涂的二十多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如今已成了半只脚入了土的白发老妇,天哪,妾真的好后悔进了你卫家的大门,妾遭的哪门子孽啊!呜呜呜~~”正说着,李氏已是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
卫双咬了咬牙,也开口劝道:“父亲,阿母为怕您担心,有些话从不和您说,但小女清楚,阿母的身体已大不如前了,只是为了不让您操心,勉强在您面前作个样子罢了,今日机会摆在了眼前,难道您还愿意看着阿母的下半生在贫病中渡过?您与阿母成亲有二十来年,难道夫妻情份还大不过脸面?小女求您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