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诗道:“还一个是咱们诸葛丞相。”柯算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又想了想,像发现了重大问题一样:“他们三个一人一家,原来这三国大战就是他们的同学聚会吗?”
这时司马昭也朗声一笑,对陆抗道:“说起来真是讽刺,鬼谷三圣一人一家,这不正是同窗之会吗?”陆抗道:“兵家常云,天下一盘棋,咱们父亲那辈,好像是真正实践了这点。”
司马昭拨了拨飘逸的长发,看着陆抗,道:“那你说,他们是谁胜了呢?”陆抗摇了摇头,道:“他们斗了一辈子,要说起谁胜来,可还真难说了。论战绩,是家父最好,有场三大战役之一的夷陵大战。论名声,是诸葛亮最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那圣臣之名,只怕是前无古人无后者了,恐怕后世里,他的名气会最大。要论起……”
陆抗顿了一下,忽道:“实则说起来,还是令尊胜了。我陆家,到我这里虽然比不上先辈们,但好歹也封镇一方。诸葛家,那诸葛瞻在蜀国则早已经说不上话了。而你司马家则不同,自你父诈病赚曹爽之后,你司马家的事业就一发而不可收,时至今日,已是天下第一大家族,全面掌控魏国,他日取而代之,只怕也是早晚之事了。是了,说到底,还是令尊胜了,我们两家谋的都是一世,令尊谋的却是万世。”
听了这话,司马昭凄然一笑。这话听着本该很是开心的,但其中苦楚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司马家这个班子,他现在算是第三代掌门了,内外诸方,万般压力接踵而至,而他却不能退半步,只得用尽全力支撑,支撑之际,却又不能露出怯态,以免被敌人趁机而入。内心疲惫,外面却又需要强打精神,他只感整个人都快跨了。以一已之力,荷整个家族数十载的梦想,内中滋味,千言难尽。
这时陆抗叹了口气,道:“不过虽然如此,可依我想来,司马兄也未必快活。或许你现在想的比较多的是当年曹操的两句话吧。”司马昭心念一动,道:“哪两句话?”陆抗道:“一句是,‘设使天下无孤,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另一句是‘孤少年之时,平生之愿不过得一征西将军故曹侯之墓,足矣。’”
司马昭听了,心头大动。这两句话正是他平时最常想的。头一句,是曹操的无奈,也是他的无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今时今日,他这个人代表的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巨大集团的利益,进一步,天下归心,退一步,家破人亡,由是不管再累再疲,也只能拼命价往前冲。后一句,是曹操回思少年的憧憬,也是他回思时的憧憬,他多么希望大哥司马师没死,他只安心快活的当个追风少年,左手持一卷书,右手舞几招剑,那些该死的朝堂政务尔虞我诈,统统该滚哪儿去滚哪儿去。
司马昭道:“真不想天下之大,知我者,唯陆兄而已。陆兄,你身处权臣之下,惨淡经营一州,虽不能展平生所学,却也须得放宽心才是。”
陆抗听了,百感交集,此事也正是他心头最大的忧结所在。人之在世,最大的快活,莫过于做自己喜欢的事,成就自己喜欢的梦。他自幼随父习兵,一腔心思全在兵家之道上,平生最想做的,莫过于提十万雄狮,喋血疆场,灭魏吞蜀,立下一番如赤壁夷陵般功业。哪想到自从领荆州一来,一多半的心思都用到了对付朝庭里的政敌,算来算去,处理政局关系的时间竟然远远超过了带兵打仗,他很多次都想,干脆辞官不做算了,但又一转念,整个吴国,非他,任何人不足以守住南郡,这是前四代都督洒过鲜血的重地,他无论如何也舍不下。
两人对言中对方心事,不免长叹一声,陷入沉思。
柯算脑中画面又闪:两人直直相对,深情相望,双手互握,司马昭道:“陆郎!”陆抗道:“司马郎!”正对视间,忽地瞥见旁边惊呆的柯算、诗诗二人,脸一红,忙抽出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