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死别且生离(2 / 2)

惊西 周于仲谋 2393 字 2022-11-20

“走……”跟上儒者,恍恍惚惚的周文龙不再言语。心底乱成一团,一时也理不出头绪,只觉得热血上涌,整个身体不听使唤,大脑昏昏沉沉,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拐个弯就到中军帐,停下脚步,儒者压低嗓音,“驸马爷,恕臣冒昧,万一殿下身故,而小主降生,您认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变故?”

本能止步,斜睨一眼穿梭的亲卫军,小将惨然一笑,“变故已经发生,我们的处境更为艰难,王兄……”摇摇头,“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不忍明言,儒者咽下出口的话语,“先去看看,只怕殿下撑不了太长时间,若非身体强壮,早……唉……”

“父汗叫你进去……”劈手揪住不知所措的妹夫,奔出帐外的长王兄连拖带拽,“快——”

频频回望,随王兄直奔后帐,小将魂不守舍。黑妻还在生死线上挣扎,自己却袖手旁观,身为丈夫,情何以堪?可眼前的场景更为紧张,收回心思,一步跪倒,“儿臣……花儿……父汗……”

“父汗命你当面发誓,无论花儿如何,此生此世绝不背叛本王……”代父发话,年轻王子咬紧牙关,“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也清楚你的真正心思,韬光隐晦只为借我蒙古铁骑的实力,瞅机会谋求独立。但,给本王永远记住,我蒙古大军只要在一天,你只能屈居人下,安心做你的驸马爷,本王不会亏待你。”

坦率,直白,话也说得再明白不过。虽然吃惊不小,周文龙也没惊慌失措,貌似无辜的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死死盯住自己的煞白脸庞上,叹口气,毕恭毕敬三叩首,“父汗,儿臣的所作所为自问无愧于心,当然,虽效力三殿下,但毕竟父汗先入为主……”

一时悲愤不已,泪水滑落,人哽咽有声,“自打投入父汗帐下,文龙没有做过哪怕一件对不起父汗的事,至于对花儿公主如何,父汗和王兄们理应心知肚明。仰仗探马先军,文龙只为生存,征战至今,人马也就一千上下,谈何独立?谁又会相信?”

举高右手,话语铿锵,以打消众人顾虑,“长生天在上,文龙当着父汗发誓,此生绝不背叛王兄。有违此誓,愿接受长生天的任何惩罚,即便身首异处,文龙也绝无怨言!”

喉咙里发出咝咝声,奄奄一息的长皇子剧烈颤抖,拼力伸出双手,试图抓住什么,只可惜有心无力。该交代的也交代了,心愿已了,再无遗憾,身体不断抽搐,眼神时见黯淡。血沫奔涌,一下子堵死咽喉,人无语,魂魄飘飞。

双手悄然垂下,豹眼圆睁,一缕获得解脱的冤魂脱壳飞出。看一眼泥塑木雕般的人群,晃晃悠悠,一路奔东而去。

半响无音,心神不宁的周文龙猛然抬头,一眼发现不对,“父汗,父汗,父汗——”哭声四起,众御医手忙脚乱救治一番,一个个抖成一团。叹口气,年长御医无奈宣布,“殿下已薨殁了,请诸王子王后公主们以及驸马爷节哀顺变,跪送殿下!”

莫名中,帐外的一声啼哭分外响亮,仿佛心灵感应,周文龙猛然一抖。用耳朵捕捉有别于帐内的哭腔,沉住气,再次三叩头,“儿臣恭送父汗回家!”跪行靠近,一把托住摇摇欲坠的年轻王子,悄声提醒,暗自抹泪,“王兄,父汗……父汗已经走了,一切后事还得由王兄主持,千万……千万……呜呜呜……”

擦泪水,拔都缓缓摆手,“本王撑得住,撑得住……”身体一软,差点栽倒。悲愤的神色中露出少许不安,恭恭敬敬伏下,“所有人三叩头,送父汗最后一程!”

“报,阿不花公主生下小主,但……但血流不止……”帐外的禀报分外刺耳,令人头皮发麻,“众御医想尽办法,也没能止血,公主已……已生命垂危,请驸马爷赶紧过去!”

“去,这里有本王……”摆摆手,拔都默默摇头,“为何?到底为何?莫非天煞星转世投胎,特意来滋扰我孛儿只斤皇族?”

只听清前句,火急火燎的周文龙飞速起身,“谢王兄,文龙一会就回来送父汗上路……”出中军帐,急赤白脸询问侍立帐外的总管,“仙师,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花儿……我的花儿……”

日夜奔忙加连番打击,眼前一黑,头晕眼花的小将直挺挺倒下。昏迷中,嘴里也念叨着黑妻名字,“花儿……花儿……我可怜的妻……”

现场再次乱成一团,颇通医术,果断出手的儒者缓缓放平主将,“先别动驸马爷,拿被褥来,抵御寒气……”翻眼皮,探呼吸,扣脉少许,稍稍安心,“来,把驸马爷抬入公主所在的营帐,不得喧哗。驸马爷没事,他只是急火攻心晕倒了。”

后帐内,亲自上阵的老御医也失去主张,看着卧榻上不停抽搐的公主,连声吩咐,“快,换下被褥,有没有冰水?冰水?以最速度去弄冰水……”止血草药也毫无作用,眼看气息越来越微弱,一时汗如雨下,“别让公主继续昏迷,抱……抱小主刺激她,对,哭得越大声越好……”

穷极无计,一头跪下,“王后,恕微臣无能为力,呜呜……”急得哭出声,“不如让小主吃奶,或许公主会苏醒……”

所有的举措均无任何效果,冰水迟迟不来,血崩导致大量失血,苦人儿在昏迷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敞开的胸口下,襁褓中的小儿手舞足蹈,大口大口吞咽奶水,不时发出兴奋的呜咽。抱牢襁褓,举止呆滞的王后一言不发,看看撒欢的小外孙,瞅瞅一动不动的苦女儿,泪水奔涌,打湿衣襟。

等周文龙醒过来,一切已无法挽回。听清越来越大的哭声,如疯子一般冲入后帐,跪在血水中拼命摇晃黑妻,“花儿……花儿……你说说话……说说话呀……”触碰变冷的惨白脸蛋,人始终不敢相信,“花儿,你在吓我,对不?”怒视咧嘴大哭的小儿,“别吵,别吵我的花儿,她太累了,需要安静休憩……”

生怕恍恍惚惚的女婿做出异常举动,抱出嚎啕大哭的小外孙,心力交瘁的王后惨然一笑,“花儿已经去了,她走了,抛下母后一个人……”再也忍不住悲伤,脸贴上小外孙,“小乖乖,别哭,再哭本后的心要碎了,呜呜呜……”

高亢的哭声刺激了神志不清的小将,试探鼻息,摸摸发凉的扭曲脸蛋,把散乱的头发一点一点理顺。深吻一口,起身一把夺过襁褓,头也不回奔出后帐。谁也不敢阻拦脸色铁青的驸马爷,跌跌撞撞跟在身后,疯人般的王后大吼,“你要干什么?拦下,给我拦下,啊——”

刚出毡帐,一把寒光四射的弯刀架上疯疯癫癫的小将脖颈,闻讯赶到的拔都王子气得咬碎钢牙,“孽种,果真为孽种,敢带走此煞星,本王连你一块杀——”</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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