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之景仁宫(1 / 2)

[[[cp|w:250|h:190|a:l|u:/chapters/20138/29/29744886351337464280]]]2013年8月17日,周六,中国,北京,故宫,景仁宫[1]。

曾弘毅默默的看着橱窗内的一件件展品,感受着时间带给自己的沉淀。从上午十点进来之后,四个多小时了,他还没有走出过景仁宫。受益于“现代化”的教育模式,“70后”的他对于正在这里举办的《“古物撷英——故宫博物院藏捐献陶瓷精品展”》来说,有太多的知识先天不足,看着那一件件“烨烨宝光开佛土,晶晶白气压丹梯”瓷中精品,他暗自感伤:如果自己的传统文化积淀再厚重一点,那该多好。

两年了,几乎每个周六,只要不加班,弘毅都会来故宫,一待就一天,对故宫众多开放展区已经非常熟悉了。原本只是对“前三殿”、“后三宫”的皇家陈设十分感兴趣的他,现在开始逐步关注起紫禁城的浩瀚细节和历史底蕴来了。景仁宫作为故宫博物院的“捐献馆”,会定期举办不同时期、不同主题的捐献文物展览,这对弘毅的吸引可是越来越大。按照两年前他给自己制定的《故宫博物院游览计划书》[2]的规划,在传统游览路线走完之后,他总会十分惬意地沿着东一长街或是东二长街南行,穿咸和左门或景耀门,入景仁门,绕过那块元代遗物——汉白玉石刻影壁,进入景仁宫正殿参观。面对一件件历经劫难幸存下来的历史珍品,弘毅都要耐着性子逐一端详,这已经成为他在这里的一种习惯。对于众多展品的来龙去脉、艺术价值,他倒是很超脱,能看懂多少算多少,不懂得地方强记下来,回去用度娘查一查,下次带着问题再来回炉。可惜按规定不能照相,要不然省事多了。

此刻,弘毅正被一件名为“五彩开光山水图六方瓶”的展品所震慑,目光深邃、表情愕然:那古朴的亭榭、旖旎的红霞、虬劲的苍松、绽放的大菊,所有的细节竟然是那么熟悉,好像自己原本就深藏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两年前,弘毅借调北京党口某部门,部级单位,做宣传教育工作。他清楚记得两年前的那一天,2011年3月5号,自己的人生轨迹是如何发生变化的——

“小曾,来一下”。局领导的电话总是这么简洁,你要是不看来电显示,有时候还真是不知道放下电话要去哪一间办公室。

“局长,您找我?”——谦恭拘谨。

“小曾,你今年35还是37?”——毫无表情。

“35。”——满脸狐疑。

“副处长几年了?”——眼角微扬。

“3年了”——曾弘毅开始瞎猜了,说不定有好事。

“哦,不长不短嘛。”

“嗯……”——不长不短?啥意思?可以提拔?不可以提拔?晕呀!

“有这么一个事情,征求你意见,北京那边想调一个35岁左右的有领导职务的年轻人去帮助工作,时间一年,你想不想去?”

“这个……时间这么长呀……”曾弘毅眼皮一跳,有点没反应过来,好事坏事呀?一年时间借调,后面呢?领导还没说呢。

“哦,一年之后一般会调入,除非有其他情况。不过那边也没说死,但是即便再回来,也不耽误你按年限提拔。你考虑考虑吧,下午给我回话。”

“明白了。”曾弘毅缓缓退出。

结果就是,三天后,他只身一人背着行李来到了北京,开始了一个公务员的北漂生活。一晃两年了,北京这边一直没有准话到底能不能留下,私下里有几个不错的同事透露,今年进京指标控制特别严,处级干部难度大。一年来,曾弘毅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想到自己的未来,无限惆怅。

作为一个某国内二流大学国际政治经济关系学院国际政治专业毕业的本科生,弘毅大学毕业之后,经组织部门选调到某副省级城市当了一名公务员。十多年努力奋斗,才当了一个宣传教育处的副处长,不快不慢,不高不低。能力一般,专业一般,长相也一般,有现在的结果也算比较满意了。但在他的心底,伴随着日复一日的机关工作,那个强烈的愿望却一直没有泯灭过,反而随着年龄的虚长而不断强烈。那就是能够给自己一个不大不小的舞台,做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干一番不大不小的事业,为像自己父母一样的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做一些不大不小的实事。所以,面对进京的机会,他还是来了。谁想衙门再大还是衙门,自己还是天天领受任务、埋头打字、八股文章、修修改改,一晃两年,还是感觉壮志未酬。

弘毅想到这里,轻叹一声,收拢神行,却突然看到,六方瓶外的玻璃保护罩上自己的投影,竟然不太像是熟悉的自己,三四岁时长水痘在脸颊上留下的坑洼之处好像多了几个、深了几分,让自己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使劲眨眨眼,投影竟然越来越清晰,慢慢穿过橱窗,落在那件康熙时代的瓷器上,又伴着另外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形深深地嵌了进去,定格在哪里,恍惚起来……

“妈妈!妈妈!”

这稚嫩的童声倒是把弘毅吓了一跳,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鼻子都贴到玻璃上了,幸亏没有蹭一鼻子灰。

哎,这地方可别瞎走神!想起第一次来故宫的时候,听一位导游悄悄告诫一众游客,神秘兮兮的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从曾弘毅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呵呵,看来中午没吃饭饿着脑袋了。弘毅慢慢转过身来,一边向殿门走去,一边伸手去摸身后的双肩背包,准备掏出早晨出门时买的长棍面包,到小院儿里的长椅上吃一顿自带的午餐。

突然,门外冲来一个小小的身影,一头撞在弘毅的腰眼上,两人同时一个趔趄。弘毅看身影就知道这是一个小孩子,下意识扔掉手里还没来得及打开的面包,左手去拉孩子,右手去扶门框,争取谁都不受伤。就在快要抓住小孩的那一瞬间,突然右手指尖传来一阵刺痛,弘毅一个机灵,趁势倚在殿门上,左手就没有如期抓住小孩子的胳膊,“扑通”,孩子坐了一个屁股蹲,大哭起来。

弘毅抽回右手,发现无名指不知道被什么尖锐之物戳了一下,红红的血滴已经殷殷而出了。抬手下意识甩了一下,血滴直直飞了出去,弘毅立即感到不妥,这是故宫,污秽血光哪能随便就甩呀,回头去看,只能将将跟着一丝红光,奔向那件五彩的瓷瓶……

坏了,污染了文物了!弘毅一个机灵,正准备跟着去,腿迈出来,却发现身子还在木门上。再回头看回来,刚才回手抽长棍子面包时没有来得及拉上背包拉链,现在居然被门上的窗棂格子挂住了,动弹不得。想要使劲挣脱,却又怕毁了文物,不动又不能去查看自己的污血飞到何处,地上的孩子也没有办法安慰,这真是一个尴尬呀。

弘毅正准备呼唤殿内犄角旮旯处的工作人员过来帮忙,嘴还没有张开,一位年轻的妈妈早已经冲到自己面前,急忙扶起地上的孩子,关切的上下打量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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