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沈就望着唐顺之轻声答道。
为什么会失败呢?”唐顺之问道。
波就心说那可好比三岁孩子没了娘说来话长。好在唐顺之没有难为他而是自问自答道“王安石之所以失败是因为他自以为聪明太想当然了口“说着加重语气道“一件事情一个现象出现在世上必然有其合理性否则它就绝不会诞生诞生了也会马上消亡。”
“王安石不懂得这个道理他痛恨一切不公平的现状想要打破所有旧制度。殊不知旧有的制度或许顽固或许不合理却符合最强大一方的要求。所以最强一方一定会是维护制度执行制度的人这些人都是无以伦比的聪明人且拥有最强的权力他们一定会对任何妄想破旧立新之人展开最凌厉的攻势从肉体到精神上将异己分子合部消灭掉。”
见施就露出思索的表情唐顺之有些疲惫道“我很看好你的将来只要不出现意外这大明朝堂二十年后将会是你的天下你可以主导一场中兴也可以酿成一场灾难是福是祸全在你一念之旬。”
“那如何分辨那些能做那些不能做呢?”沈就倒不是要完全听他的来自五百年后的灵魂最可贵的地方便是不会迷信任何权威哪怕是面对如来安拉或者耶稣。但这并不妨碍他虚心向一位大贤问道。
标准是量力而为”唐顺之垂下眼睑道“你感觉自己跳跳脚能做到的事儿便不要犹豫留力全力以赴的去完成但千万不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一种弱者的心态跟破罐子破摔看似相反实则类似。”说着一抬眼双目如电的望着施就一字一句道“执掌国之权柄者不应当意气用事干些注定不会成功的事儿也不能将未知的未来强加在国家和百姓的头上那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那岂不是要碌碌无为?”波就轻声问道“不论做什么都有不确定的地方难道要因噎废食二”
“当然不是。”唐顺之摇头笑道“对于治国我的意见是怀菩萨心肠持霹雳手段。前者是你要时时记得自己的宗旨是让大多数人都好好活下去”你不砸别人的饭碗别人也不会反对你大家都不反对你你也就能多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情了。”说着表情一肃道
“而后者呢就是对待反对者决不能留情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绝不要给对方缓过劲来的机会!”
两者相辅相成才能让你得到大多刻人的支持与敬畏才能让你始终处于多数派而你的敌人则始终处于被孤立的境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以多助对寡助焉有不胜之理?”
听完了唐顺之的忠告后施就轻声道“师叔您说的我都记住了现在您可以说嘱托了吧?”
嗯”唐顺之疲惫的困匕眼道“去把鹤征叫进来。”说了这么多话他已经油尽灯枯了非得歇歇才能再坚持着说几句。
沈就便赶紧出去把唐鹤征叫进录一看到父亲他便扑通跪下垂泪道“父亲您有何吩咐?”他也知道这是老爹在交代后事了。
“后事不用吩咐你肯定会干得很好二…唐顺之看一眼年轻的儿子这是他生命的延续啊微微动情道“鹤征我从来都是任你自由展就是不想让科举一途束缚了你的人生。
现在像已经二十四岁了当年爹爹这个年龄时虽然中了进士可随之而来的迷茫让我磋跹了好多年最终一事无成。”
跟虎就自述时的潇洒自然不能用在对儿子说话时因为对前者是倾吐对后者确是教育便听他沉声道“你从前说要学祖师做个建言建德建功的圣人;又说要读书当官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还说要习武保家卫国开疆拓土;前些年看了拙言的《航海备忘录》你又说想率领舰队出海去看看那些大洲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说完他垂看看儿子有些欣慰道诚然你现在允文舞武心学航海都有些造诣但样样精通必然是样样稀松你今日必须确定未来的方向然后将其变为专长…”只听唐顺之沉声道这个问题我已经让你考虑一年了现在给我答案吧”
“任何一个都可以吗?”唐鹤征小声问道。
“当然。”唐顺之点头道。
“那我选航海”唐鹤征道“官场太脏武将太惨圣贤太远我沫是喜欢干净的大海去寻找那些实实在在的大陆一样可以名垂青史为唐家增光!”
“可以。”唐顺之说完看一眼沈就一切尽在不言中。
所有心事了了他突然容光焕道“上酒菜你们俩给我送行。”
摆一桌好酒好菜唐顺之且歌且饮唱得却是岳武穆的满江红
“怒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同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蜻康耻犹未雪;臣子憾何时灭二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喝完整整一坛酒唐顺之便在儿子与波就的注视下大醉而死享年五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