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润原本揣着一肚子话要讲,但见沈默根本不上道,只好提都没提,轻吧一声道:
那就这样吧,日后一班同年出了什么事,全靠拙言你照应了。
沈默点点头,吧口气道:我。却又生生打住,改口道:
你保重。
不要这样,林润的笑容如春日般暖人心脾,道:
你的心思我知道,你是有大计较的,要做大事,就得忍常人不能忍,早晚天下人会知道,
你沈拙言是个真正的英雄好汉。
沈默一听,差点眼圈红了,赶紧歪过头去,声音暗哑道:
要走便走,休在这儿聒噪,惹人不快。
哈哈——林润放声笑道,被说中了吧。
还不快走——,沈默拿起水瓢,作势要泼,林润便嘿嘿笑着退去了。
望着他倏然消失的背影,沈默那许久没有笑意的脸上,
终于浮现一丝微笑,把水瓢轻轻扔回桶中,轻声道:
这家伙,始终这么让人讨厌。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进了腊月,北京这个冬天,又是出奇的冷,却远比不上京城生的事情,更加令人心寒。
那被嘉靖帝寄予厚望的玉芝坛,并没有因为沈默的巧妙阻碍而停工,只是为了避免龙
脉受损的风险。嘉靖命王?等人到外城去选地方——外城是严嵩当政时才修建的,会再
碍事了吧?
这样一来,沈默巧费心思的一番努力,就显得苍白无力了,虽然
他保住了的那四条胡同的民房,可外城几百栋民居,却因之而遭难。
唯一可以自慰的是,据说这次的补偿银子足有一百两。不过想到从户部拨出银子,到最后
给百姓,还要转好几次手,到最后能有一半流到百姓手中,也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中国的事情历来如此,也不必为奇。草民们更该为自己住天子脚下而庆幸,
至少还能得一半不是吗?
因为皇帝催得紧,徐阶亲自挂帅,工部加紧赶工,调动一切
力量,希望能如期完工,只是大明虽不任缺人,钱上却很吃紧。好在这时,江南船舶司的税银解到,终能一解燃眉之急了。
但是临近年根,各部堂官为了来看的预算,都紧盯着这笔款子呢。
大人们都不傻,知道这时候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谁先
抢到算谁的,所以干脆自己的衙门都不去了,整日坐在户部,
要求先把自己的那份给批了。
偏生那户部尚书高耀,又是个谁都不愿得罪的老好人,给谁
不给谁,到底怎么分,他都不敢拿这个主意,只好将皮球踢到了内阁,
请辅大人拿主意。
其实兹事体大,徐阶也压根没让高耀拿主意,便应下来,
命他召集几位部堂来无逸殿会晤。
辅相召,又有钱大爷催得紧,几位堂官接到口谕,便急匆匆坐轿
来到西苑。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吏、户、兵、工、礼五部
的尚书便到齐了——除了刑部尚书黄光升之外,六部竟然到齐了。
内阁的人也很意外,他们以为小满打满算,也就是四位尚书大人,是以
只准备了四把紫檀木设垫的椅子。现在多了一位,赶紧去隔壁找了个坐垫。
临时添了个座位。
待人都到齐了,司直郎去请元辅,徐阶从后面转出,五位身穿
一二品官服的尚书大人,便一起向辅行礼,十只眼睛却紧紧盯着他手中那摞奏本,心里恨不得押着这老头儿,拿他的手在自己的那本上签字。
从门口到正中的案前也就几步路,徐阶每一步都迈得方寸漫长,像走了好久才走到,默默坐下,沉重地将那摞票拟放到案上——显然把这场内阁会议,当成是一年一度的分赃大会了。
但徐阶脸上全然没有收货后的轻松,他步履沉重的走到大案后坐好,动作那样的缓慢,让人感到一丝丝不安。察觉到这一点,徐除面上挤出一丝微笑,对众人道:都从下吧——
说着对高拱笑道:高部堂怎么也来了?莫非礼部也有项目要开销?
那倒没有。高拱还是那副直来直去的样子,似乎徐阶透过张居正释放的善意,全都落在空气中的一般:下官是来讨薪的。
哦,——徐阶缓缓点头,没有言语。工部尚书雷礼却道:离俸还有些时日,不必这么着急吧?
这也是被逼的,——高拱哼一声道:诸位当然不着急,但本
部是个冷衙门,不像你们的堂口,逢年过节,烧香拜佛络绎不绝。
咱们上下百十号人,就靠那点干巴巴的薪俸过日子。
说着朝徐阶笑笑道:再说礼部人少,下官也不贪心,不要把
历年积欠补齐,只请足今年的即可,统共不到一万四,还
请阁老行行好,先把这根蚊子腿了吧。
雷礼被他逗乐了,笑道:一万两都算蚊子腿,那这蚊子莫非腿粗
如象?引得众人嗤嗤直笑,徐阶摆手止住笑声,正色对高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