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跟他明说”,王先生气道:“他要是坐视不管,咱们也不讲什么同门情谊”把张居正一遭拉下水!”
“唉”别说气话了只李春芳摇下头”疲惫的闭上眼睛道。除非皇帝有旨意,否则法司不可能,仅凭那万伦的一面之词,就传唤他这个内阁大臣、堂堂次辅,更无法给他定罪。但是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为了维护内阁的尊严罢了!
然而尽管法司不会追究,但只要无法自证清白,或者有足够分量的人担保他的清白,他就不得不引咎辞职了但绝不会承认是罪有应得”而回以老病、养亲之类的理由致仕,只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掩盖丑闻的遮羞布而已。
可要是没了这层遮羞布,他就真的一丝不挂,只能将罪恶赤裸裸的昭之于众,遭受〖道〗德与法律的审判了。所以为了这层遮羞布,他也必须终生保持沉默”也不可能将任何人咬出来……
正是算准了,他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张居正师徒才敢肆无忌惮的,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算了,算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和那王先生说了半天话,虽然还是一筹莫展,但至少心里不那么堵了”李春芳轻吁口气道:“我本渔樵盂诸野,宁堪作吏风尘下。既然朝廷待不下去,就回老家尽享三月烟huā吧……”,“也是,扬州那地方,养人!”王先生笑起来道:“上午皮包水”下午水包皮,晚上皮压皮,那真是给个皇帝也不换。
“呵呵……”,李春芳被这句荤话逗乐了”振作精神道:“是啊”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便将面前的,自辩状,团成一团,扔到纸篓中”再换一张手本,重写题目道:“乞还乡养亲疏”这次不用给自己辩解什么,只消说自己家中老母已经八十了,自出仕以来二十余年”竟未尽一天孝道,每每念此,便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然后再说,现在隆庆新朝、海晏河清”朝廷也用不着我了,请皇帝放我回去,给老娘尽孝云云。
这种毫无难度的应景文章”对李春芳来说,自然是信手拈来,不一会儿便做得一篇,轻轻吹干墨迹,拿起来就着灯光又默读几遍,看着看着”竟掉下泪来,忙一边擦拭,一边不好意思道:“悚然现”我真是不孝啊不孝……”
王先生连忙劝慰,心中却暗笑道:“不是想起了老娘,而是舍不得官位吧”不过也可以理解,辛辛苦苦半辈子,终于就差一步便登上辅宝座,现在却不得不放弃,换成谁都会受不了的。
将写完的奏疏,装在信封中用火漆封好”李春芳叫来自己的长随,吩咐道:“明儿一早,把这个送到……,通政司去。”,长随不知生了何事,便双手去接那信封,谁知主人竟紧紧攥着不撤手”一时间松手也不是,使劲也不是,弄得他不知所措。
“唉……”李春芳这才神色落寞的松了手,摆摆手道:“快走吧。”
随把信贴身收好”刚要出去”又一拍脑袋转身道:“瞧俺这记性,差点把大事儿忘了。”说着低声禀报道:“方才宫里捎信过来,说沈阁老下午去了司礼监。”
“去干什么?”,李春芳阴着脸道。
“说是递奏疏来着。”长随道:“因为没赶上内阁统一递送,就单独跑了一趟。”
“扯……”王先生摇头道:“堂堂大学士,哪有亲自干这种事的?他肯定有阴谋!”,“嗯……”李春芳缓缓点头道:“没说那奏疏什么内容?”,“晋场就让陈公公收起来了。”长随道:“谁也不知道,上面写了啥。”,见那长随话说完了”李春芳挥挥手让他出去。
“这下糟了”,”门一关,王先生便跌足道:“他肯定要非难东翁的!”
李春芳也慌了神,喃喃道:“凭他跟皇帝的交情,很可能真请了圣旨要法办我……”,”便跌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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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书〖房〗中,也是洞烛高照。
还像早先一样,徐阶微闭着眼睛、靠坐在躺椅上,李翔坐在一边的圆凳上。但两人的表情,却都严峻起来……沈默进宫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相府中,也让徐阶好生猜测一番。然而他的能量”终究是那两个学生不能比拟的,到了掌灯时分,有人辗转将沈默奏疏的抄本,并陈宏的口信带来了:,沈阁老是皇上的亲信之臣,咱家也不能扣他的奏疏”只能在皇上看的时候,尽量给他拆台了。,看了那奏疏后,饶是心如铁石的徐阁老”也不禁动容道:“真是我的好学生啊!要跟老夫斗到底了!”,说到后面,他已是须飘扬,怒气〖勃〗了!
“吩咐下去,明天张太岳过来”徐阶沉声对李翔道:“不要再肚拦了!”,李翔一愣,小声问道:“元翁,您老人家白天可刚吩咐过,还得再晾他一段时间呢。”
“可别人不讲规矩呀,我的好学生竟然又去求助皇帝!”,徐阶虚望着上房道:“那老夫也不能再客气了……”,……”,翔沉声应道”心说还没见元翁这么紧张过呢。
李翔出去后,书〖房〗中便只剩下徐阁老一个,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心思却飞快的转动……,沈默出这一招,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下八成要把张居正牵扯进来了,彻底超出了他的底线。
龙有逆鳞,他堂堂宰相的尊严,同样不容侵犯!
接下来,只能不再留手,彻底动攻势”将那不听话的学生赶出朝堂了!
至于后果、非议什么的,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唯一所虑的是,那老太监陈宏到底可不可靠?如果他没问题,那一切都没问题!否则就是坑爹了……
徐阁老心中千回百转,整整一宿都在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