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被他说得冷汗直流,心说难道不走动员大会,而是要审判我等?这时候不能再沉默了,众人互相望望,最后目光都落在了谅纶身上,央求这位兵部侍郎、宣大总督,能为他们说几句公道话。
“中堂大人息怒……”谅纶只好硬着头皮道:“有些问题流弊百年,积习难改我等虽然号称总督、总兵但在积习面前,也是渺小。我们也不是不知道问题在哪里,可要是真敢下手开刀的话。恐怕隔天夜里就要暴死军营了。”说着轻叹一声道:“究其原因”朝廷会将中高级将领全国调任,但参将以下,往往一生不离故土,这些人世世代代在一地,通婚繁衍,子孙又接任其职如此已经有将近十代,早就结成了铁板一块。”顿一顿道:“方才中堂大人说到屯田去了哪里,就去了这些人家里。不信您调查一下宣大、甘宁一带的地主”大都是这些中下层军官的家族。”
众将连忙附和道:“是啊。中堂大人。我们反而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原因很简单,一旦边防失守、京师震动。被杀头治罪的是我们。不信您看看近几十年来的督抚、总兵名单有几个是得以善终的?自打当上这个总兵官,我们朝夕忧惧。唯恐边防差池,祸延子孙,哪个还有狗胆去克扣军资,盘录士卒?”
一时间,都成了代人受过的可怜人儿哪还有方才的骄横气焰。
沈默不动声色的任其大倒苦水,待他们都说得差不多了,才语调平淡道:“那我就看不懂了,既然诸位有这般苦楚,为何还对南军北上如此抵触呢?难道不知道他们是来帮你们御敌的吗?”
众将恍然,原来沈阁老绕这么大圈子,是为了这事儿啊。
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又岂能自打耳光?只能以,边军不喜欢客军,客军也瞧不起边军,双方混在一起难以管理,担心时间长了,会出大问题的。,“那就让边军内守城市客军外据要塞。双方不要相见嘛!”沈默当即拍板道:“兄弟之间合不来还要分家呢,又何苦将他们强扭在一处呢?”
众将脸色微变,其实南军和边军的矛盾根源,就在于两军贫富太过悬殊。虽然在沈默的强力干预下,边军现在改由巡抚衙门按月放支,基本上能保证每个月领到饷,但每石只给银三钱,依然还是不敷食用。更不要提装备、军械的供给了。
反观南军,因为按照沈默的要求,采用了,本省供子弟,的政策,即是说。浙兵的粮饷兵器由浙江供给,闽兵的兵器粮饷由福建供给。而且由于都是募兵,所以饷银数倍于边军,并从不拖欠。至于装备更是夏有夏衣、冬有冬装,一年四季衣甲整齐,就算有拖延,也很快就补上了。
国人有病,不患贫而患不均。两军如此巨大的反差。自然引得边军大为嫉妒,而武将们又借机祸水东引,把麾下将士吃不饱、穿不暖的原因。归咎于这些可恶的,南蛮,身上……说他们因为距离南方太远,运费高昂,所以前不从本省调运物资,而是由官员携款在北方大肆采购,就地补给。不仅导致物价飞涨,还把有限的物资都抢光了。所以他们边军才会愈加贫困云云。
在这种别有用心的煽动下。边军和客军的矛盾日益尖锐,几乎每天都有打架斗殴的事件生,甚至人命案子也屡见不鲜,在这种严重的对立气氛下,就连诸位总兵都不知不觉陷了进去,这才有了起先争枪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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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已经贵为次辅,沈默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除非他能说服东南,连边军的军费一起出了。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他是东南王,也得先站在东南的立场上想问题,一旦做出这种被认为是严重背叛的决策,离着被东南的官绅大户抛弃就不远了。
他只能先采取隔离的方法。将边军和南军分开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众将闻言也觉着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眼不见为净嘛,看不见的话,就会少很多不平。于是纷纷答应。回去就这么干。
但也有独立思想的,一直很沉默的蓟辽总督曹邦辅出声问道:“这样平时还行,但要是一具遭遇大战,恐怕难以形成合力。”
“说的不错。”沈默点点头,望着他道:“但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曹邦辅摇摇头,从根本上。这是南北方财力差距的体现,根本无法靠人力弥补:“不用南兵,边防不固,用了南兵,无力进取,大明的事情总是让人无奈。”
“有多大肚子吃多少饭嘛。”沈默一挥手,坚决道:“所以我们接下来几年的战略,就注定了不能全线开huā!只能有攻有守!”
如果一开始就这样说,众将肯定是要炸锅的,谁愿意看着自己当背景,给别人出风头?但现在,让他一番揉捏之下,众将都觉着是这么个事儿,竟没有人表达意见。
见场面被彻底控制住,沈默端起茶盏喝一口,感觉茶水微凉”不由眉头轻皱道:“其实要是稳妥起见,现在应当养精蓄税,等十年之后,再和鞑虏决战。”
众将纷纷点头,是啊,如果能有十年养聚,边军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战不能战。到时候兵精粮足,还会嫉妒南军作甚?而且十年后。俺答就七十岁了,黄土埋到脖颈”全埋也说不定,等一代天骄老朽之后,蒙古很难再出一个能凝聚各部的领袖,八成是要重新分裂的,到时候各个击破,难度自然小很多。
,说实在的,大明还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这是众人的心声。
“我知道才人把希望寄托在俺答老死的身上”,沈默重重一拍桌子道:“把希望寄托在敌人被时间杀死,这是懦夫的举动!万一俺答要是长命百岁,难道我大明还要忍他蹂躏四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