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上海开会的大明县官们大多都不知道,所谓的工商促进会其实不是一个衙门,而是“民间组织”,一个朱皇帝自掏腰包组成的“民间组织”。所以这回招待五百多个县官的费用也都是朱皇帝出的。
或许是为了提高这些县官“走出去”的兴趣,朱皇帝出手极是大方。不仅包下了上海滩上最大最豪华的饭店和另外十几间客栈。还在第一天的会议之后,组织这些官员在上海左近参观考察,自然是好吃好喝好招待。
先安排参观的是吴淞江两岸的工厂,此时的上海已经隐隐有了轻工业重镇的苗头,汇集在吴淞江畔的主要是棉纺厂、毛纺厂、印染厂、螺丝厂、成衣厂、碾米厂、面粉厂、洋灰厂、火柴厂、豆油厂、造纸厂和酒厂啥的。这些工厂有洋商的资本,也有华商的资本,有些干脆就是传统的手工作坊升级过来的。技术谈不上先进,管理也好不到哪儿去,资本也不算大,但是经营的大多都很红火。
原因就在于眼下是大明“改革开放”的初期,正是最容易财的时候。广州和上海等于是后世的特区,在别的地方还沉醉于封建主义太平盛世的时候,这两座城市已经沐浴在改革的春风当中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眼下的大明是拥有金融和关税自主权的。金融业的达让产业资本很容易筹集资金,而必要的关税保护则让新生的产业得到了充分的保护。
一番参观之后,县官们被安排到远东饭店外滩店里面用餐——不是公款吃喝。是皇帝请客,朱济世这个皇上当得有点亏本啊!
在一间大得有些离谱。装饰豪华的西式风格的餐厅当中,几十桌县官推杯换盏,一边用畅饮着各色美酒,一边对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出各种各样的议论。
“看看上海这里,咱们大明还真有些盛世的样子,可是想想咱们的老家,怎么都有些萧瑟啊!”
敖星煌大着舌头说道,众人都下意识地点头。何止是老家萧瑟。大家的口袋更萧瑟!堂堂一个县官一年才拿96o块银元,上海这里随便找个九品官都能有这个数!不仅是上海的九品官能赚那么多钱,这里的洋行职员赚得更多,一个月拿两百三百的大有人在!
“我等读圣贤书,为天子牧守一方,当展地方,造福百姓!”
顿时有人心潮澎湃。直恨不得马上赶回老家,开始展现身手。
“展地方……也不容易吧?如何下手治理都不知道……”
有人似乎不那么自信,这么低低叹着。
“上海这里的百姓真有福?厂子里面的工人起早贪黑,一日劳作六个时辰,所得不过几十个小铜板,每月不过两块银元。扣除房租、饮食和遮体的衣服就所剩无几了。”
湖南籍的清官许瑶光沉声说着,他出身寒门,靠着苦读才从科举路子上来的,自然知道民人的疾苦。现在他是长沙县令,长沙不是穷县。这两年在左宗棠、罗泽南等湘湖大佬的推动下也有了那么点工业,主要是机器碾米厂。这些碾米厂又兼营粮行。凭借着机器碾米的低成本和雄厚的资本挤垮了不知道多少传统的米行米店,还惹得长沙的粮商总会出面请愿,要求县衙关闭这些碾米厂。可是这些碾米厂都有湘湖大佬的股份,许清官如何敢去摸老虎屁股?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家又一家字号很老的粮行倒闭歇业。
更让他难受的是来自广东的“洋布”对本省土布的冲击。现在长沙城内的布行都不再下乡去收购土布,所贩卖的都是从广东运来的洋布,不但价格比土布便宜,而且质量也好……
“这些厂子里产出的精米、白面、洋布又不知道要夺去多少民人失去生计了!”
许瑶光带着三分酒气,拍着桌子长叹起来,登时就引起了共鸣,不少县官又开始长吁短叹,埋怨起“洋货”对他们老家传统产业的冲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