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说的还是秦制,法家的一套他虽然不大赞成。但还是认为要强过眼下西洋的公民宪政。
朱济世看看郭嵩焘,后者立即道:“皇上,臣以为西洋列强不是不想压制,而是有心无力。昔日的强秦以耕战立国,还是容易管理的。而欧洲列强都是以工商为一国之基,工商之业重在人流物流……是不能将老百姓禁锢在土地上的。而且许多国家都有殖民地的利益,海外贸易非常发达。又要适当鼓励民人移居海外殖民地。因而只能实行开放政策,对民众的控制也非常困难。如果强压太过,民生太苦,即便民人无力反抗。也能一走了之,去美洲谋一条生路。如前些年的爱尔兰饥荒就造成一百多万人远赴美洲,这民人要是走的太多了,可就没人帮着打仗了。”
原来这个时代的欧洲人还能用脚投票!左宗棠已经有点同情欧洲的皇上们了,一个个都是左右为难。一边要对内镇压,一边还要对外侵略,偏偏又实力不足,只好用什么公民意识去哄骗老百姓,结果成了饮鸩止渴——而谁要是不这么干,立马就会变成其他国家嘴边的肥肉,这世界还真是个野兽遍地的所在啊……
“关键还是他们西人的朝廷不够强大!”左宗棠想到后来,却仍旧坚持己见,“而且他们西人朝廷哄骗老百姓的手段也不够高明。”
朱济世微微挑了挑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顿了一下,忽然又苦笑连连道:“一个足够强大的朝廷加上一个足够宏大崇高的目标,的确是能让拥有了公民意识的民众变得无比驯服的。只是……朕和拿破仑三世都没有机会采用这套办法了,因为朕和拿破仑三世当了皇帝,没有资格再去站领那个道德制高点了,去当那个一心为国为民的圣人了。而且眼下我们大明的国力也不可能支持一个强大如斯的政府,区区三十多万官僚,一百余万军队已经养不起了,哪里还有财力去养几百万官员,养几百万军队?没有那么多官僚和军队,朕的朝廷又如何压制得住几万万之公民?
要朕来说,眼下欧洲公民国家对底层的压制力量,大概还不如原来家国天下的时候呢!他们当年也是实行如日本一样的封君制,以日本为例,不到3000万的人口有200余万武士,其中有差事的武士多达45万!官民之比差不多是60:1。而在我大明,官员顶天就是四十多万,加上军人也就一百五十万,靠这些人要对内压制四万万五千万民众,对外还要开疆辟土,与沙俄征战……想来欧洲列强的情况也是差不多,没有了封建领主这个阶层之后,国家虽然能集中比以往更多几倍几十倍的财力物力人力,但也失去了大部分压制底层的力量。同时又向国民灌输公民意识,以求得强兵,所以只能一边打压,一边让步,同时不断寻求妥协了。”
“这英国、法国的办法终究不妥帖。”左宗棠思索着道,“皇上,除了英国和法国,还有别的宪政模式吗?”
“还有普鲁士啊!恩格斯先生就是普鲁士人。”皇长子朱国杰插话道。
朱济世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普鲁士的情况朕最了解啦,这个国家就是一切为了打仗,欧洲的公民国家大概就是从普鲁士开始的,征兵制、义务教育制还有法律面前人人平等都是从普鲁士开始的。所以普鲁士也是1848年欧洲革命的重灾区,柏林一度被起义者占领。不过普鲁士的一套制度还是很值得我们借鉴的,普鲁士非常重视教育,他们从1807年起,就开始实行免费教育和强制教育,通过教育将国家至上、民族至上的思想灌输给了普鲁士人。而1848年的革命并非是为了推翻普鲁士国王,而是为了打造一个强大统一的德意志,普鲁士的教育所培养出来的公民,就是他们的强国之基啊!左相,等英国的事情一了,你就带队去普鲁士考察一下他们的义务教育吧。”
公民国家和民主宪政,在不同国家也有不同的表现形式,不过其根本都是通过宣传和教育向民众灌输主人翁精神,让他们以为自己是国家的主人,需要为国家的富强做些什么。在后世,当然是有公民而无宪政的某国最为成功,然而这种成功是眼下的大明无法复制的。因而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学习一下普鲁士,然后在普鲁士宪政和国民教育的基础上,搞个大明特色的公民宪政,或者可以让朱明天下国祚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