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任闲差,不需要交割政务,严嵩当日去了一趟礼部,与诸位下属郎中司员打过照面之后,将给高仪、韩以达和杨慎等人议定追谥的上谕交代给了右侍郎刘一儒,就搬到了内阁值房。回到阔别两年的内阁值房,看着眼前这熟悉的案椅书架,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谢过了前来帮忙收拾的内阁中书舍人,严嵩亲手将随身带着的笔墨砚台依着自己的习惯放置在那张宽敞的大案上,然后研磨写了一份《谢恩疏》。这份奏疏昨晚便已打好腹稿,以他之大才,自然一挥而就。
写完之后,严嵩轻轻吹干手本上的香墨,捧着仔细看了一遍。没有任何差错和遗漏,他便拿过大案上一个空白封套,恭恭敬敬地在封套上右边第一行写下了“呈”字,中间抬头两格写下“皇帝陛下御览”,左边一行降格写下“臣内阁学士、礼部尚书严嵩沐手跪拜”等字样,将那手本装入了封套之中。
收拾妥当之后,严嵩本想亲自送至大内,顺便亲自向皇上谢恩,转头一想却又觉得如此急于献媚甚为不妥,而且就今日朝会之时的情形看来,这么做反而会引起皇上的戒心,便循常例唤过内阁中书舍人,着其送至通政使司转司礼监呈御览。
忙完了这例行的公事,严嵩正要起身前去次辅翟銮的值房拜谒,就听到翟銮在外面说:“严阁老在否?翟銮特来拜望。”
严嵩慌忙起身出迎:“失礼失礼,严某后进,该当前去拜见翟阁老才是,怎敢劳动翟阁老玉趾。”
两人分左右站定之后对揖见礼,严嵩硬要把翟銮让到上,翟銮死活不肯,严嵩道:“翟阁老如今是揆,严某只能叨陪末座……”
翟銮忙说:“严阁老说笑了。翟某如今仍是次辅,只不过因夏阁老养病,暂署内阁事务而已……”
“是是是,严某失言,失言。”严嵩躬身拱手,道:“次辅于阁员也是上宪,若是翟阁老不愿上坐,严某只好站着领训了。”
翟銮这才侧着身子坐了下来,刚刚坐定,严嵩也不叫内阁中书舍人进来上茶,自己亲手倒了杯茶双手奉上。
这是持弟子之礼,翟銮慌忙又站了起来,侧身避让:“岂敢如此,岂敢如此。翟某与严阁老乃是同年,忝为同僚,怎能当此大礼。”
“承蒙翟阁老认严某这个同年,严某就腆颜叫翟阁老一声‘仲鸣兄’。”严嵩坚持将茶双手举在翟銮的面前,说:“请仲鸣兄接了这杯茶,严某还有话要说。”
翟銮不得不接过了严嵩敬上的那杯茶,嘴里念叨着说:“惟中兄折杀翟某了,折杀翟某了……”见严嵩奉茶之后也不落座,他也只好站在那里。
严嵩深深做了一个长揖:“严某不才,当日辅佐仲鸣兄执掌内阁之时,于朝政多有缺失,于仲鸣兄也多有不敬,德行陋鄙至斯,实在有负圣人教诲。比之仲鸣兄谦和大度的古君子之风,更有云泥之别,至今思之仍觉羞愧难当。今日严某奉茶为敬,聊表歉意,日后当唯仲鸣兄马是瞻,听任差遣,一应政务但凭仲鸣兄裁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