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朱厚?便说:“志辅说的有道理,是朕虑事不周,过于操切了。那依你之见,海运江南的部队多少为宜?兵从何出?”
俞大猷说:“回皇上,臣以为漕军长年往来江上,颇习操舟水战之法,可从两万漕军中精选五千健卒,海运江南。”
“漕军训练不足,战力低下,难当大用啊!再说,五千人也太少了点,难以收到成效……”朱厚?想了想,说:“不若从山东备倭军中再精选五千兵士,组建江南游击军,在浙江或南直隶寻找合适地点登6,进行游击作战。志辅、元敬,朕不说你们也知道,这支偏师要孤军深入叛军腹心要害之地,就象一把钢刀一样插在叛军的心窝,把叛军的兵源、粮源之地闹得天翻地覆,还要伺机调动徐州叛军分兵南下,以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任务十分艰巨。俗话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江南那帮乱臣贼子势必调集大军疯狂围攻,情势不可谓不险,甚或有全军覆没之虞。这个时候带兵出征,就得抱着有死无生、一往无前的打算!你们觉得该以谁人为将?”
皇上点他们两人的名字,是何用意不言而喻,俞大猷和戚继光一齐跪了下来,几乎同时说:“末将愿往!”
朱厚?感慨地说:“不愧是朕一手简拔的忠勇之将,都能为国效命,不计死生!但江南游击军区区万人之师,却不能把朕的两员心腹爱将都调了去……”
“皇上!”戚继光着急地膝行一步,叫了起来:“俞将军乃我营团军主将,朝廷不可一日无营团军,营团军不可一日无俞大猷,为家国社稷千秋之业计,臣以为该留俞将军执掌营团军,臣愿为将率江南游击军南下!”
“皇上!”俞大猷也跟着膝行一步:“戚将军通晓军事,才华远胜臣百倍,且年富力强,异日更可为朝廷所大用。臣以为营团军可以没有我俞大猷,却不能没有戚继光。为我大明江山万世永固计,江南游击军该以臣为将!”
戚继光又膝行一步,说:“皇上,去岁抗击鞑靼,臣曾带骑营游击,蒙皇上亲授‘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之游击战法八字真诀,正合用于江南!”
俞大猷也不甘示弱,跟着戚继光膝行一步,又与他跪在了并排:“皇上,臣本是南方人氏,又久在南方任职,熟悉江南地理民情,率军南下非臣莫属!”
俞大猷和戚继光争先恐后地要承担重任,让朱厚?倍感欣慰,但听两人先是夸奖对方,接着便自夸起来,他又担心两员心腹爱将起了意气之争,伤了和气,便说:“好了好了,不必争了,再争下去你们非打起来不可!朕就纳闷了,平日你二人亲若手足,遇事怎么如此毫不相让?再者说了,拢共不过一万人马,又不是手握十万精兵的九边大帅之职,争来争去有什么劲?让人看了笑话!男儿膝下有黄金,为了一个职位就争相下跪,成何体统,还不快给朕起来!”
皇上一番明贬暗褒,让俞大猷和戚继光心里十分舒坦,不好意思地对视一笑,联袂起身。
朱厚?看着他们二人,说:“说真的,你们是在给朕出难题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朕也不好偏袒谁,这可让朕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你们比武夺帅印吧?”他将头转向一旁偷笑不已的高拱,笑着说:“肃卿,你是营团军监军,朕就把这个难题交给你,你说他二人以谁为将较为合适?”
高拱为难地说:“志辅、元敬都有大将之才,也都一心报效浩荡圣恩,派谁为将都是上上之选……”
朱厚?把眼睛一瞪:“跟朕耍滑头不是?既食君禄,便要为君分忧,否则朝廷养你何用?此乃你监军份内之事,但凭你一言决之!”
高拱沉吟着说:“既然要抽调山东备倭军中健卒南下,论说该以元敬为将,但志辅曾在江南戎守多年,熟悉地理民情……”他歉意地冲着刚刚还在得意,如今已经勃然变色的戚继光一笑,接着说:“此外,据报江南叛乱,福建、广东等省并未附逆作乱。但因叛军横亘徐州,阻断南北交通,朝廷与两省不通音讯,既无法推行政令,更无法协同两省平叛。臣以为偏师南下,不应只是侵扰江南,震动南都,还有一大要务,便是集合福建、广东两省兵马,并力北进,配合朝廷平叛大军南北夹击,一举剿灭江南叛贼。志辅本是南方人氏,与南方官员多有乡情旧谊,尤其是目前退守福建结乡守土保境的南京兵部侍郎张经张大人,还有驻守广东的广东兵备道朱纨朱大人,一个与志辅是福建同乡,一个与志辅曾为旧识。志辅南下,较他人更能协调两省兵马协同作战。故此,臣以为江南游击军当以志辅为将更为适宜……”
高拱还未说完,朱厚?便抚掌大笑:“哈哈哈,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此事就依肃卿所言,江南游击军以志辅为将,山东备倭军都指挥同知宋子端副之,即刻点军编伍,从乘海船南下!”
他转头对闷闷不乐的戚继光说:“元敬也不必沮丧。你营团军既然不海运江南,势必要担当平叛军的先锋,练好兵,何愁没有你为国效命的机会!到时候拿不下徐州,朕可饶不了你!”
戚继光毕竟少年气盛,又自持是皇上心腹爱将,虽然不敢公开反对皇上的决定,但将矛头对准了高拱:“临阵易将,乃兵家之大忌。我营团军既然要为平叛先锋,怎能少得了俞将军?臣以为高监军此议非营团军之福!”
“哈哈,竟为此事生了肃卿的气!”朱厚?笑着说:“你说临阵易将,乃兵家之大忌,朕也赞同,但将帅不合,更是兵家之大忌。你与肃卿闹了意气之争,这倒绝非营团军之福,既然如此,朕就免了高拱监军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