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钦走了。
唐瑜没有看他离去的身影,上前扶卫昭。
卫昭恨宋钦,但面对唐瑜,想到她刚刚受到的侮辱,卫昭心疼又自责,沉声认错,“对不起表妹,是我连累了你。”都怪他非要带她过来,不来的话,就不用撞上宋钦那尊瘟神,他受点委屈没什么,可是表妹……
扭头望向宋钦离去的地方,卫昭暗暗誓,早晚他要让宋钦跪在表妹面前,为他今日所言赔罪。
“有何连累的,就当遇到一条野犬乱吠,为了几声狗吠钻牛角尖惩罚自己,那是蠢人所为。”看出他眼里的恨,唐瑜更替卫昭难受,弯腰替他拍衣摆上的灰土。卫昭受宠若惊,连忙避开自己胡乱拍了两下,“我自己来!”
瞬间就从满腹仇恨的御前侍卫变回了在树上刻字的傻傻痴情郎。
唐瑜忍不住笑了,更喜欢看到卫昭大大咧咧的,不为烦事所扰。
卫昭见她似乎真的没把宋钦的话放在心上,心里好受不少,瞅瞅那棵姻缘树,叹道:“我去划掉那些字。”他怕宋钦将此事传出去,有人过来寻找字迹,落实了他与表妹的“私定终身”。
唐瑜苦笑着叫住他,“别划了,真有人找来,你划掉就表示做贼心虚,人家照样有话说。”
划掉于事无补,反而浪费了卫昭一片深情,辜负了这棵桃花烂漫的姻缘树,左右上面没有指名道姓,不论外面怎么传,她与表哥不承认就是。
“走吧。”最后看眼姻缘树,唐瑜再次转身。
卫昭都听她的,默默跟了上去。
人都走了,这片桃树林里再次恢复了宁静,风吹过,早开的桃花花瓣轻轻落了下来,满地缤纷。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墨色身影再次打破了此地的寂静,黑靴踩着零零散散的桃花,一步一步走到了姻缘树前。
“表妹,等你及笄,嫁我可好?”
“好。”
宋钦盯着那个秀气的“好”字,眼前再次浮现小姑娘的如花笑靥,柔声细语。在卫昭面前,她是羞涩娇俏的表妹,在侄女面前,她是温柔善良的瑜姐姐,只有到了他跟前,她才会变成一块儿木头,毫无生气。
指尖微动,记起了捏着她下巴的美好触感,稍微上移便能碰到她红润的嘴唇。宋钦眸色转深,冷意更重。她也夸他丰神俊朗,为何对他没有一点热乎劲儿?难道他堂堂摄政王,还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郎?明明聪慧,眼光还不如她那个异母妹妹。
既然她想嫁给卫昭,那就嫁吧。
卫昭乳臭未干,她更是孩子一个,他没那么多闲暇留意一个小丫头。
战事未平,黄河堤坝未修,他很忙。
~
下了山,路上唐瑜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回到侯府,她嘱咐两个丫鬟守在外面,进屋就趴到了床上。
从小到大,她在人前言行举止没有出过任何差错,长辈们夸她知书达理,端庄懂事,年龄相近的姐妹们也都处处向她看齐,每年的诗会、茶会等等姑娘们有机会展现才艺的场合,她一定是最受瞩目的那个,然而今天,她被一个男人赤.裸裸地讽刺没有教养,败坏了唐家的门风。
父亲在边疆浴血抗敌,她却给他抹了黑。
小姑娘埋在锦被里,呜呜哭了出来,一阵急一阵缓的,委屈极了。
眼睛哭肿了,傍晚唐瑜以身体不适为由,自己在梅阁用的饭,容氏领着一双儿女过来探望,蕙兰墨兰早得了主子的话,只道主子有些着凉,喝过药已经睡了。容氏看眼唐瑜闺房,心中存疑,离开后悄悄问儿子,白天出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琦哥儿不喜母亲这种明显不怀好意的打探,但也实话实说了:啥事都没有。
容氏被儿子泼了一盆冷水,气得点了琦哥儿脑顶一下。
次日早上,容氏特别观察了唐瑜一番,却见唐瑜神色如常,似乎昨晚真的只是偶感风寒。
这事便轻轻地揭了过去,只是唐瑜更不爱出门了,派人留意外面的风声。一连数日都没有听说她与卫昭的风言风语,反倒得知宋钦重罚了黄河岸边几个贪污修堤饷银的知县,唐瑜心情有点复杂。
她在这边为一点名誉战战兢兢,宋钦却造福了一方百姓。
果然是她想太多了,人家摄政王,怎么会一直记挂着无意撞见的男女私情?
解决了一桩心事,唐瑜晚上睡得安稳很多。
月底太后召她进宫,唐瑜照旧先去卫国公府与姑母唐氏汇合。
“怎么瞧着瘦了?”唐氏心疼地问,握着侄女小手猜测道:“想你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