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雨,来得快下得急,好像老天爷手里端着一江清水,照着黎民百姓一阵猛倒,不见一丝松缓。头上斗笠太大,宋钦刚背上她,脑袋就往下低,眼看着雨水不停地砸在他头顶,砸在他被撞出一条红.痕的玉白后颈,唐瑜立即将斗笠扣到了他头上。
“瑜儿……”宋钦扭头,才要劝她,小姑娘忽的钻到斗笠底下,脑袋搭在他肩头,像几岁的孩童,乖乖地藏在他的斗笠下,聪明又可爱。宋钦不禁停下脚步,凤眼惊喜地看着她……的后脑勺。
如果她钻进来的时候脸对着他,他的心可能一下子就化了。
“瑜儿……”宋钦低声唤她,想看看她的脸。
“雨大,王爷快走吧。”唐瑜抱着他脖子,细声道。
“那你再往我这边挪挪,小心淋到”,宋钦真的担心,“你身子弱,别又病了。”
风吹雨斜,唐瑜脸上确实淋到了雨,她也不想生病,就往里面缩了缩,耳朵忽然被他嘴唇捉住,唐瑜身体一僵,才要叫他松开,他自己松了嘴,意味不明地笑两声,继续前行。
唐瑜轻轻地抿唇,这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占点便宜。
雨大,他走得疾,谁都没有说话,唐瑜一手攀着他胸膛,一手悄悄挡住了一直被雨水吹到的脸,只露出眼睛,静静地看斗笠外面的大雨。她是侯府娇养的姑娘,父亲常常出门在外,家里没有可以说贴己话的亲人,她习惯了一个人待着,赏花观月,听风品雨画雪。
雪只有冬天才来,冬天到了也未必有多少场,所以唐瑜更喜欢四季常见的雨,轻柔的毛毛细雨,淅淅沥沥的小雨,突如其来疾风骤雨、连续不停的暴雨……各种各样的雨,她或是坐在窗边看,或是坐在乌篷船里,在男人背上看雨,除了小时候父亲背着他,今日是第一次。
而背她的人,是那个一开始对她再三轻.薄、冷眼嘲讽的摄政王,是故意骗她入瓮的王爷,他给她时间接受他的亲近,他最终还是要了她,但他不是完全对待歌姬的那种欺.凌,他会想方设法哄她高兴,会千方百计地对她好,就算晚上,他也会从温柔开始……
她一直不信他,觉得他对她好是一种男人对美人都会有的宽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他对她有几分真心?是识破太后阴谋后他拥她入怀,问她是不是委屈,还是那晚灯笼架起的鹊桥?是中元晚上他坚持等到子时才要她,还是前几天他不嫌弃她腹痛出丑?
又或者,是刚刚马车里,他不顾自己牢牢护她周全。
有些事情,是掺不了假的。
唐瑜闭上了眼睛,耳边是雨声,是他加重的呼吸。
“咱们找房子最好的那家。”进了村子,宋钦脚步微慢,脑袋抬高,左右观望。
唐瑜心里好笑,王爷就是王爷,避雨要那么多讲究。
最后宋钦挑了村东一座新宅子,上房五间,左右还有两排厢房。大门关着,宋钦试探着推了下,门竟然开了,唐瑜也抬头往里看,就见对面的堂屋里坐着一对儿老夫妻,好像在下棋,旁边站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看衣着竟然是丫鬟打扮。
“记得叫我相公。”眼看里面三人现了他们,宋钦边往里走边嘱咐她。
唐瑜叫不出口,小声提醒道:“我现在是男装。”
“谁会信?”宋钦笑她。
唐瑜沉默了会儿,马上又道:“那我喊公子……”
“哪个公子会背着丫鬟?”宋钦继续反驳,“兄妹也不行,晚上咱们肯定睡一屋。”
唐瑜无言以对。
宋钦已经走到了屋檐下,朝里面的老爷子道:“这位老伯,我陪内子出门省亲,方才马车不小心陷进坑里,车夫在那边看着,我们先来避雨,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他身上狼狈,靴子衣摆上全是泥点,但那料子一看就是好料子,斗笠下的脸庞也是神仙似的俊美,吕老太爷还在纳闷男人口中的妻子为何作男装打扮,吕老太太已经热络地答应了下来,“方便方便,我们家别的不多,就属屋子多。”
吕家老两口有两个儿子,都有出息,去城里住了,老两口不习惯城里的日子,坚持在家养好,儿子们就给父母盖了一座气派的大宅子,逢年过节回来探望,这么多屋子都能派上用场,其他时候都是闲置的。
吕老太太想请他们去西屋,宋钦背着唐瑜婉拒,对着西厢房道:“这边进进出出的太打扰二老,我们还是住厢房吧,多谢了。”
吕老太太便叫上丫鬟珠儿,撑着伞送两人过去。因为刚过完中元节,孩子们才走两三天,西厢房看起来同刚收拾过差不多,当然没法跟侯府王府比,但也算得上干净整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