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郡王也塞一个进嘴里,直夸味道好,“家里两孩子都爱吃这个。”
礼郡王口里的两孩子指得是静芯两位弟弟,瑾白和瑾青。
贾琏便吩咐下去,以后叫人每天送两斤草莓过去。
礼郡王闻言忙推辞,最后还是拗不过贾琏,乐呵呵得应了,心里对他的好女婿更是赞赏有加。
但提到改革土地的事儿,礼郡王脸色便立刻阴沉下来,他始终对此很担心。
“女婿,我知道你决定干这事儿的时候一定思滤过后果,你虽三思而后行,但难保会有疏漏。自古牵涉改革大事,鲜少有不出人命的,我还是不放心。咱们大宋国的土地是多,但几乎七成全在权贵们的手中,你想让农民们人人都有地,那就得从贵族们手里抢。谁会愿意给?这些人都有权有势,你我二人仅一个两个也罢了,还算能应付得起。但若是跟所有的王孙贵族们对抗,实我们在是力量微弱,难以成功。”
礼郡王谨慎地扫眼门外,凑到贾琏耳边小声道,“而且,你一旦引起众怒,他们就会扭成一股绳来对付咱们,就凭咱俩家的情况肯定挡不住!你也别指望圣上,他可是一位审时度势的’明君‘,此刻你有用,他用你,转头你给他找难处了,他还会保你?他是万人之上,九五至尊,人命之于他来说犹若草芥,牺牲你一个人,便可平息所有贵族的怨念,你说他会选择谁?这天下有谁他会在乎?儿子他都下得了手,何况是你!”
礼郡王是真关心贾琏,才会在私下里连这种诋毁皇帝的话都说得出口。
贾琏颔很,礼貌地去聆听王爷的这些教诲,点头应承:“王爷的话,我会谨记在心。”
“嗯,你心里清楚就好。还有,你不许轻举妄动,你可是我女婿,你要是出事儿了,我女儿怎么办!这事儿需得我这边同意了你才能做。”礼郡王缓缓舒口气,可一瞅见贾琏那张倔强的俊脸,心就悬着怎么都放不下。
贾琏这孩子有时候一根筋,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心里装的事儿太大,真有点可怕。可要是一点野心都没有,他烨霖也不会瞧得上。
礼郡王叹口气,认命了。好在这孩子还算谨慎,加之自己以后多注意监督他,应该不至于太危险。
“王爷请放心,我再无能,家人还是能保住的。”贾琏眸子半开,透着一股晦暗的光,“这件事我会慎之又慎,我没什么大愿望,只是希望以后坐车出门的时候,能安安心赏景,不会在路边再见到那些饥饿将死之人。若没那个能力,干揪心也罢了,可我有。”
“你这孩子果然有气魄,我喜欢!”礼郡王含笑捋了捋胡子,“你做的是功德事,只要你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我其实没意见,更会无条件去支持你。算了,咱们爷俩好容易见一次面,不提这些严肃的事。瑾白这孩子这两天读书读出花了,非说什么不能死读书,要搞学以致用那套来,天天缠着我,还叫我举实在例子给他。我一习武的人,不会那些,就叫他来找你。”
“我书读的也不好,”贾琏淡笑,但想到瑾白那张爱纠结的脸,便觉得可乐,“他来玩倒可以。”
礼郡王听这话挑眉,故作不乐意道:“什么叫‘也’不好,你是不是把我也算进去了?本王可没说我读书不好,我只是说我是个习武的人。其实我是文武双全的,书读得也很不错的,瞧瞧静芯那孩子的聪慧就知道了,那是随我!”
据贾琏所知,礼郡王妃出身书香世族,祖上五辈之中连出两位状元。静芯的聪慧到底像谁,还用礼郡王解释?
贾琏笑了笑,还蛮喜欢礼郡王这种略带自嘲式的自恋表达方式。
“你笑什么?告诉你,你岳父大人真的很聪明。”
“比如?”
“什么比如,聪明是天生的,还用举例子?瞧把你给傻得,”礼郡王别一眼给贾琏,转转脖子,“算了算了,总归过两天瑾白来找你,你就教教他什么是学以致用。我没工夫,也管不了他。”
礼郡王把大麻烦撇给贾琏后,哼着小曲儿走了。
贾琏忙召兴儿问:“查清楚没有,镜子在他那?”
兴儿直点头,“确在二老爷手里。”
贾琏动动眼珠子,“等明儿个在讨回来,别再出岔子,痛快熔了!”
梅果儿端着一盘点心进门,摆到桌上,笑着跟贾琏道:“三姑娘做的松仁桂花糕,特意孝敬给二爷的,二爷尝尝吧。”
贾琏捻起一块放进嘴里,淡淡的甜香,松仁味倒是很浓,口感松软,挺符合他口味的。贾琏吃了两块,就吩咐梅果端给静芯尝尝。
梅果笑,“二奶奶那份是果干做的,是她最爱的口味。三姑娘特别用心,根据大家的口味特意做了不同样式的往各处送,比如老太太那儿是软烂的山楂小米糕,大太太那儿甜咸的松糕。”
“你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了,前几日她还送了如意饼来。”贾琏回忆道。
梅果笑着点头应是。
这边话音刚落,又一丫鬟进门来传话。
“大姑娘偶然弄了些婆罗多国的种子,吩咐小的来给二爷瞧瞧是什么,有用处的话就让二爷留下。”
贾琏从布袋子里倒出些到手里,黄褐色的卵形种子,个头挺大,瞧着很眼熟。贾琏扒开种皮看胚,确认这东西是菠萝蜜的种子。
这玩意儿煮着吃,味道很不错。
这菠萝蜜原产印度,婆罗多国就是印度的古称。不过这东西跟辣椒一样,其实早就传入中国了,只是一直没有大面积种植罢了。
他倒是可以弄一些在福建的荔枝园种。
贾琏吩咐人把东西收了,捎话给元春道谢。兴儿来传话说马车已经备好,贾琏本来打算立刻就出门,犹豫了下,却叫兴儿等等,转头去找静芯。
静芯正吃着果仁糕,跟元春、迎春、探春、惜春一块儿讨论绣花样子。一听贾琏回来了,几个姊妹连并着她都站了起来。
贾琏一进院,听说众姊妹都在,便没进屋,退到院外,等静芯出来说话。
静芯急急地走来,“二爷?”
“今儿个有点奇怪,这一大早的,前脚三妹送了桂花糕给我,后脚大姐又送了婆罗多国弄来的种子。”
“这叫投你所好。”静芯用帕子掩嘴笑,“有件事儿一直没跟二爷说,上次跟二老爷在老太太提休妻的事儿,被三妹妹听着了,大嫂子跟我说,她事后偷偷哭得很伤心。”
贾琏想起来了,那次贾政闹得挺凶,他和贾母为拦着他,的确还提过待嫁姑娘们的名声问题。不过贾政全程只念着嫁元春了事,探春那儿直接被他给忽略了。难不得探春伤心,因为他爹从始至终只考虑过她,她心情自然失落。
在姊妹们之中,探春向来是个最有主见、最懂争取。她眼见自己指望不上王夫人和贾政了,为求生存,转而来讨好贾琏夫妻,倒也在情理中。人为了生存,为了谋求更好,在合理的条件下去争取,其实是一件好事。至于元春,她和探春有几分相像,但处事手腕比探春更老道一些。
贾琏看着静芯。
静芯也看着贾琏,忽然笑了,“二爷的意思我懂,早点找个好人家把她二人的亲事定下。”
贾琏笑:“你厉害,我还没说就知道我心里话。”
“因为我也是这么想的,都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可怜见的,怎能因为趟上那样不负责的爹娘就毁了一辈子。瞧她们的苦,我便想到自己。我运气太好,出嫁前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疼,出家后还有二爷这般好的夫君照顾我。我这么顺风顺水,自该要多做好事感激报答上苍才好。”静芯微微翘着嘴角,拍胸脯保证道,“二爷放心,您尽管在外头忙您的,家里的事儿全有我呢,保证办得顺当叫二爷满意。”
那边来人催了第二遍。
贾琏拉住静芯的手,叹了声“夫复何求”,便匆匆告辞。
静芯傻站在原地,半晌后知后觉的红了脸。
“林姑娘来了。”婆子又喊一遍。
黛玉是从贾母那里抄夹道而来,走得是正房东面的路。
静芯忙迎她进屋。黛玉笑着见礼后,抠抠耳朵,又抠抠耳朵。
静芯:“怎么,你耳朵痒?”
“本是不痒,许是听了不该听的话,羡慕地痒了吧。”
静芯忙顿住脚,拉住黛玉,假意捏着她耳朵问:“你胡说什么,你听见什么了?”
“别的没听见,就听见那最重要的一句,夫复何求。”黛玉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