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时分了,黑沉沉的天空看不到半点星光,一切都笼罩在看不见底的黑暗当中。而在波旁宫的四周,却有一大群制服整齐的士兵举着火把,将这一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沿着波旁宫的两边,两群士兵拿着枪支互相对峙着,隔着短短的一段距离、泾渭分明地肃立着,火把上不住摇曳的火光,照得他们脸都有些发黄,再配合上那种如临大敌的表情,总透出一股阴森可怕的气息。
守卫波旁宫的士兵,人数明显要比进攻方要少得多,所以他们这边更加不安得多,很多人明显有逃跑的念头。而他们的长官维亚托-德-穆兰少校却不慌不忙,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最前沿。
“长官……这些人自称是奉令来接收这里的……我们应该怎么办?”军士长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在少校的旁边低声询问。“他们来意不善,我恐怕……恐怕……”
“恐怕政变已经发生了。”少校低声回答,然后平静中略带戒备地看着对面的吕西安。“这个国家还在睡梦当中,就挨了狠狠一拳。”
军士长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不理解他的长官为什么︾1,到了现在这个时刻还这么镇定。
“是的……是这样没错,一定是总统发动了政变了!”片刻之后,他勉强地点了点头,“长官,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是抵抗还是服从?”
“你想死吗?”少校直截了当地问。
军士长顿时语塞了,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肯定是不想死的,但是如果长官命令抵抗的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抵抗了——因为从进入军队开始,他受到的就是这样的训练。
令他从庆幸的是。好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似的,这位年轻的少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吧,朋友,连你都不想死,我还能再指望谁呢?”
接着,他抬起头来,直接朝对面大喊了起来。
“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我是卫戍部队的长官维亚托-德-穆兰少校,你们的长官是谁,我要和他交涉一下!”
听到了对面的喊话之后,吕西安微微皱了皱眉头。
刚才。他本来想要直接下令突击波旁宫的,但是对面的长官却突然跑了出来,再度给了他平静解决这里的希望。
但是在另一方面,时间又十分紧迫,他在这里消耗不起太多时间。
沉吟了片刻之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就是他们的指挥官,你有什么话赶紧跟我说!不过话说在前头,你们必须马上停止抵抗,否则不管你说什么。结局都是一样!”
“好的,不会耽误您几分钟的。”这位少校从士兵们的间隙当中走了出来,然后无视了对面如同丛林一般的枪支,径自走了过来。然后站在了离吕西安仅仅只有几米的地方,然后,他认出了吕西安。微微挑了挑眉头。
“哦!原来是勒弗莱尔少校!我听说过您!”
“没错,是我。”吕西安沉着地应了下来。“虽然我不认识你,但是我对你没有恶意。也不想让你的士兵们留学,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和我为难,遵从总统阁下的命令。”
如果不是通过夏尔提供的情报,早已经知道了这位维亚托-德-穆兰少校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话,他肯定会对方如此年轻的面孔感到惊愕的。
这位少校出身于贵族家庭,之前几代人都有过从军的经历。因为在1848年镇压六月革命中的暴民有功,被鉴定为政治立场坚定明确,所以受到了提拔,经过了几年之后,在一位担任国民议会议员的叔叔的帮助下,成为了波旁宫守卫者的长官。
不过吕西安倒是没有想到,对方居然会也认识自己。
“少校,您不用惊奇,其实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名字了。”少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颇为愉快的笑容,同时摊开了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没带武器,“我看过您关于未来战争的许多有见地的评论,都让我十分赞同。”
“谢谢,如果以后有时间,我会跟你一起探讨这个问题的。”吕西安却不太领情,“不过现在,你必须先服从我带过来的命令。如果你觉得拖延时间有意义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全部的驻军都是我们的支持者,至少是中立者,绝不会有人来为议会卖命了!”
如此直截了当的答复,让少校脸上不禁白了白。
“您的意思是想让我不战而放弃阵地?”
“如果你想要这样的话,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吕西安大声回答,“要么立即服从命令,要么就回去指挥抵抗吧!”
这种拿腔拿调的贵族习气,如果是在平常的交往当中也许会被看做文雅,但是在现在这个紧迫的关头,确实让他有些不耐烦。
如此不客气的答复,让少校沉默了片刻。他明白,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
接着他抬头看了看面前这一群如临大敌的部队,他们人人都已经满不耐烦,显然随时都准备发动进攻。
如果对面是一大群外国士兵的话,他会选择抵抗,哪怕抵抗的结果是自己身死;而站在对面却同样是法国士兵,这样的交战,除了让自己白白送命之外,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他再转头看了看波旁宫的屋顶。
这个议会值得我为他去送命吗?为什么要为了它去打内战呢?
短短几年的时间,并不能给他这样的陆军官兵树立起效忠议会和共和国的信念。
眼见他还在犹豫,吕西安也不想跟他废话了,直接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