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殿下,我有些激动了。”夏尔苦笑了一下,略微放松了手,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曾经很多遍地问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招致这样的结果,可是我没有得到答案。甚至,有时候,我还在怀疑,我曾经看到的那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其实是我心中的幻影,她——从来,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只是我强加给别人的一个梦想而已……后来。我只能无奈地接受了事实,她也许本来就不是我认为的那个妹妹。”
因为勾起了内心当中最隐秘的思绪,他的语气越来越沉痛,以至于脚步也慢慢放慢了。
公主一边调整自己的步伐跟上夏尔的节奏,一边继续仰头看着夏尔,等着他的叙述。“为什么您会这么想呢?从您的描述来看。她一定很爱您啊?”
“也许是如此吧,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她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她了,我现在只能把她当做是一个平常人,而不能当做我最最亲密的人。”夏尔摇了摇头,“我,现在的我……我都不知道她那时候的天真可爱,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了。一想到我最珍贵的回忆居然会是掺了杂质的伪作,我最诚挚的感情被长久地背叛着,我有时候会心疼得难以忍受。”
“您!您怎么能这么想呢?”公主有些着急了,“先生,您是个大人物,而且做了很多大事,那么您一定会很明白人情才对吧?人都是会长大的,不可能一直天真下去呀?她某一天总会明白不能只按您给定的思维去思考的。再说了,哪怕她一直都在骗您,那也一定是因为很爱您,所以才会一直敷衍您的爱好。”
“敷衍我的爱好?”夏尔有些惊奇。
“难道不是这样吗?您喜欢天真可爱的天使,这个要求可是很高的呢,哪有人会一直做个孩子下去,也没有人会喜欢一直这样过下去的吧?”公主微微笑了笑,“也许就是在之前某一天,您的妹妹觉醒了自己的乐趣,她从您灌输和维护的那美好的一切走了出来,但是她发现您并不喜欢她这种成长,所以她只能继续缩回去,扮演您一直爱着的那个孩子——这岂不是一种莫大的牺牲吗?说到底,是您一直在以别人难以达到的要求去要求别人,使得别人恐怕她当时也活得很辛苦吧……哈,幸亏我没有您这样的哥哥,不然我一定也会觉得很为难的。”
“……”夏尔的脸色已经僵住了,不过他不是因为公主这么指责他而生气,而是因为公主的指责在他看来居然有几分道理。
那这么说来,妹妹跳楼之前的那番话,岂不是她的哀鸣与抗议?
你自己成了这样的人,却要求身边的人做一个天使,随时用纯白无暇的爱来抚慰自己,这也许就是极度的自私吧?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也许确实是吧。
“先生?”因为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公主禁不住开口问他了。
“哦,抱歉,我只是一下子走神了。”夏尔连忙抱歉地笑了笑,然后继续拉着公主的手跳舞。
看来。这位公主确实是相当聪明。她倒不是自己之前所认为的那么懵懂,相反,脑子是很有智慧的,只是不懂人情世故而已。
说到底。又有什么必要去懂呢?这样就挺好的。
只可惜……可惜啊,跟错了个丈夫。
“我大概明白了,您因为妹妹的成长而心里有缺憾,然后可能是在我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影子——所以您才对我这么殷勤!”就在这时,公主一脸‘我发现了!’的表情看着夏尔。“对不对?”
“是的,就是这样……”夏尔点了点头。
“那您可别以为我会觉得荣幸,相反我还觉得害怕呢,万一哪天我因为成长而不再天真可爱了,那时候您恐怕又不会将我放在眼里啦!”公主微笑了起来,“您说对不对。”
考虑了片刻之后,夏尔发现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
眼前突然一片模糊,黑发高挑的公主在虚影当中慢慢变了,变成了那个金发碧眼、白皙娇小的孩子,她围在自己的身边。又唱又跳,笑得十分开心。
“我是……我是多么怀念那个时候啊。”他下意识地说。
“那时候您一定和她玩得很好。”公主马上断言,“我能感受到您的怀恋。”
“是啊,是啊,您说得……没错。”
就在这时候,舞曲来到了最**,按照舞步,接下来公主将会拉着他的手围绕着他转上一圈,而正当公主打算这么做的时候,夏尔却突然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然后将她凌空抱起,然后原地转了一圈——就仿佛当年他们一起玩游戏时一样。
然而,和当年相比,他肯定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当被放下来的时候。公主的脸先是微微涨红了,然后抬起头来,十分不满地看着夏尔。
“您……您在做什么?”她大声质问。
夏尔这突如其来、而且过分亲密的动作,以及公主的大声呵斥,很快就让其他人也停下了舞步,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一对舞伴。场面变得微妙而又尴尬,像是在酝酿着什么暴风雨一样。只有乐队还没有反应过来,继续演唱着舞曲,更为这场面增添了几分尴尬。
“没做什么,殿下,”夏尔潇洒地耸了耸肩,“我只是在向您演示而已——我和我的妹妹在小时候就是这么玩的。既然您刚才好奇地问了我,本着诚实的原则,我觉得我应该以实际的行动跟您演示一下……”
不过,他的内心可绝不跟表面一样平静,事实上在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所有视线的焦点、甚至弗朗茨-约瑟夫皇帝都已经不满地看了过来时,他的内心早已经是翻江倒海。
天哪,我也许已经为欧洲外交界留下一个大笑话了,用不了十天全欧洲都会知道我抱着奥国的未来皇后飘了一圈!尤其是,她还是个孩子。
已经醒过神来的夏尔,心里暗暗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之下所干下的傻事。然而,在这种可怕的场合,一个人不能犯傻,即使犯傻也决不能露怯,而要把犯傻强装成风雅。
所以,他一点也没有表现出尴尬或者抱歉,而且强撑着镇定,以无比亲切的笑容看着这位公主,好像真的浑没有把自己刚才的失礼当成一回事一样。
他知道自己这么一玩,已经被这些保守的奥地利人看成了“又一个自以为浪漫的、不懂礼节的无耻法国人”,不过其实他也不大在乎,因为他知道,奥地利人用得着他,这个小插曲并不能改变这一点。
接着,他重新朝公主伸出了手,“殿下,请继续和我把这段曲子跳完吧,为了奥地利。”
公主脸上阴晴不定,但是最后,还是重新搭住了公主的手。
在她的忍耐之下,舞曲终于结束了。
“上帝都会感激您的宽容。”这时,夏尔凑到她的耳边,轻轻地说。“就在几分钟之前,您得到了一个最为诚挚的朋友,我也替我的妹妹感谢您。”
“可是我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先生,您刚才太失礼了!”公主还是满面的怒容。
“我只对不喜欢的人礼节备至。”夏尔摇了摇头,并没有将她的指责放在心上,“殿下,您用您的智慧和可爱感染了我,而不是您的头衔和地位。所以您放心,只要您还有这些,您就会有我这个朋友。虽然现在看来也许您并不需要,但是终有一天您会发现这种友谊的重要性的——我,可以号令一个国家,虽然并不能随心所欲。您如果未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的话,尽管来找我吧!”
接着,还没有管公主怎么答复,也没有再管旁人的视线,他自顾自地拿起了公主的手,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然后转身就离开了舞池。
“真是个怪物。”看着他慨然离开的背影,公主心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