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如果这是夫人的安排,我们……我们当然会遵从。”
“你们这么明白事理就好了。”艾格尼丝紧绷的脸终于松了下来,“夫人说得很明白了,为她服务,应有的都会有,要是谁有二心,后果自己清楚,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连连点头。
“这才像话。”艾格尼丝总算笑了起来。
夏洛特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拿着自己的财产使用,甚至乐于看到这一点,可是她无法容忍她厌恶的人、她的仇敌运行着自己的财产,所以她必须将她们的影响全面清除出去,一点也不能留。
……………………
已经到了深夜了,艾格尼丝和她带来的人已经离开了会议室,但是这些管理人员都没有离开,他们静静地坐在原本的座位上,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全速开工的工厂仍旧传来轰鸣声,仿佛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中一样。
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门终于打开了,满面严峻的芙兰和玛丽联袂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前。
“那位女士事情办完了?”芙兰没有浪费时间,一进来就问。
“是的,一切如同您预料的那样。”巴尔苏-荷恩连连点头,但是神情当中仍旧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那那些账目都交给她了?”芙兰再问。
“对,已经给了……”巴尔苏-荷恩垂下了视线,这下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了。“小姐,这样……这样不会有事吧?”
“会有什么事?”芙兰皱了皱眉头,“慌什么?”
“可是,那是夫人……”巴尔苏-荷恩忍不住低声说。
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正因为明白,才特别害怕。
“您得明白,这世上到底谁说了算。”芙兰走到了刚才艾格尼丝坐的座位面前,然后冷笑了起来,“没错,夫人有产权,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您听从我哥哥,那么就算您不听夫人的话也不会有事;您要是让大臣阁下不高兴,那么就算再怎么配合夫人也得死!”她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严峻,再也不复平常的温婉,“您别以为我只是说着玩而已……哥哥已经跟我下过命令了,你们谁要是有半点不忠心,那么下场绝对会很凄惨。”
此时的她态度严峻,再也看不出平常那种娇弱的样子来,没有人会从这里误读她的信息。
“我……我明白了。”巴尔苏-荷恩颤抖着手,从自己的衣兜里面掏出了一方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可是……可是小姐,我们这样篡改账目,闹大了谁都要难看啊……恐怕就算是大臣阁下……也不好办吧……?”
他的话只说了半截,但是谁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夫人虽然未必斗得过大臣阁下,可她毕竟是夫人,大臣阁下再怎么样也不会拿她撒气,闹起来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这些下面的人。
这几年他一直在这里供职,拿着极高的薪酬,一直以来,他也为得到这样的工作而沾沾自喜,可是当今天这一幕幕大戏在自己面前展开的时候,他才发现这钱真不是太好赚。
“世界上有那么多好办的事情吗?”玛丽冷笑反问,“你没发现吗,是夫人要整我们!谁喜欢无事生非啊?”
“要不……要不……”巴尔苏-荷恩把希冀的目光投到了芙兰身上,“小姐,您……您尝试下跟夫人沟通下吧,您……您可是她的妹妹啊……如果您跟她沟通的话,应该不会……”
他的话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突然发现,特雷维尔小姐已经瞪住了他。
“沟通?怎么沟通?她就是冲我来的!”芙兰怒目而视,罕见地在旁人面前失态了,“除非我从她面前消失,否则怎么样都不会让她满意的!你以为这是说几句好话就能过去的事情吗?”
眼见她有些失态,玛丽连忙在旁边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她终于重新镇定了下来。
“夏洛特,嗯,夫人……的头脑还留在上个世纪,她以为别人天经地义就会听从她,根本不知道世上有很多种办法可以阳奉阴违,她也没有足够的知识和经验去判断这些东西的价值——而且,因为她不屑于去学,所以她永远也不会有。”芙兰的表情重归于冷漠,“就算我们做了一点儿改动,那又怎么样呢?我再强调一遍,我们是在秉承大臣阁下的意志!吉维尼是我哥哥的,不是她的,这一点确定无疑!没有我哥哥怎么会有这里!她难道真以为挂了个名字就有多了不起吗?简直是荒唐!一直以来我哥哥都宠着她,把什么都给了她,所以她把虚名当了真,现实终归是能够让她清醒过来的……哼,我倒等着那天!”
其他人慌忙别开了视线,她可以这么评论夫人,但是谁敢插话。
在芙兰的话之后,压抑的静默持续了好一会儿,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说话了。
他们在社会上沉浮了那么多年,当然看得出来,眼下特雷维尔夫妇似乎是在搞某种斗争,夫人罕见地清查起了账目,而大臣阁下则暗中授意妹妹先行来到了这里,把账目做了手脚,同时勒令他们以后还要继续按照自己的命令行事。
他们只希望,这种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不要影响到吉维尼工厂的运行,免得让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饭碗都出现动摇。
因为夏尔的积威,同时因为一直以来服从玛丽和特雷维尔小姐的惯性,所以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的挣扎,他们就很快做出了站队——继续遵从大臣阁下和特雷维尔小姐的命令。
所以在艾格尼丝来到这里的时候,一切布置已经在加紧催办之下完成了,然后将所有文件都一股脑地交给了她。这一切的唯一目的,就是让吉维尼的财产,或者说绝大部分财产依旧归属夏尔调配——哪怕名义上的产权都属于夏洛特。
经过芙兰一番面授机宜之后,这些管理人员终于离开了。而芙兰和玛丽则走到了小楼的走廊上,看着外面的夜色。
在黑暗当中,赤红色的辉煌若影若现,到处都是忙碌的人影,虽然这是一个嘈杂粗粝的环境,但是她却心旷神怡。
“终于赶上时间了呢。”玛丽低声说。
“是啊,还好我们动作快。”芙兰笑眯眯地说。“她憎恨我,想尽办法排斥我,打击我,恨不得我去死,结果我还是活着,茁壮地活着,顽强地往前走着,不管她用尽了什么样的办法……哦,这多让她不高兴呀,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真有些期待摊牌的时候了,如果真要到了那天,她该多受打击呀!”
她的言笑当中又恢复了惯常的天真可爱,语气里仿佛是在期待某个心仪已久的画展一样。
“可是……先生未必会想要和夫人摊牌吧?这只是防御措施而已。”玛丽微微蹙眉。“我看先生是不想闹翻的。”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这是你教给我的,不是吗?”芙兰笑着回答。“只要她继续这么做,我相信迟早就会有这么一天的……而那时候,她站在哥哥的对面,我却坚定不移地站在他旁边……谁都会知道哪边更忠心耿耿吧?”
“我看也是。”玛丽禁不住也笑了起来。“真希望那天早点到来。”
“好了,先不管那么多了,我要去见见她……”芙兰突然说。
“谁?”玛丽一时没有弄明白,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了。
“为什么要见她……?”
“有些事总该谈清楚的不是吗?”芙兰反问,“再说了,人家来到这里耀武扬威,如果不在我面前炫耀一番,岂不是失望了?她毕竟是我的姨妈,我可不能失了礼数。”
“你还真是……”玛丽很快就想明白了她的用意,于是禁不住苦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