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夏尔的呼吸有些急促了,“瓦朗蒂娜,可不可以详细跟我讲一下事情的经过?到底为什么碰上他的,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就在这里说吗?”瓦朗蒂娜有些冷淡了。
“啊,也对……”夏尔这时候也明白过来了,现在实在不是两个人好好谈话的时候,“那有时间的话详细跟我说一下吧,我对这位基督山伯爵真的挺感兴趣的。”
伯爵居然在之前就搭上了维尔福一家的线……这是又一个巧合呢,还是蓄谋已久?
“瓦朗蒂娜,你现在已经得偿所愿了,但是你还不要松懈,一切都还没有完全结束,毕竟你现在还是和他们住在一起,你的后母还有很多机会去改变一切。”又过了一会儿之后,夏尔又开口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随时跟我报信,有什么异常情况记得告诉我。”
现在瓦朗蒂娜已经得到了遗产,但是夏尔还是希望她继续合作,所以只得继续恐吓她了。
“嗯,我明白的。”瓦朗蒂娜又轻轻点了点头,“我会继续定时给您写信的。”
说到这里,夏尔又觉得有些尴尬了,这段时间以来瓦朗蒂娜给他定期写报告,不过因为没有什么大事发生,所以她写成了日记一样,记载了许许多多鸡毛蒜皮的小事,还经常记录一些个人感想,简直就像是朋友间的通信一样。
老实说夏尔对这种日常零碎并不感兴趣,但是为了维持这条暗线,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毕竟维尔福一家确实值得监控。
正当夏尔还在尴尬的时候,他发现一个娇小的人影挡在了前路上。
他抬头一看,他的妹妹正惊愕地站在轮椅的前方,呆呆地看着并列着前行的两个人,她手里还拿着一个杯子。
“先生……?”片刻之后,芙兰才从惊愕当中清醒过来,“这是怎么啦?这是谁呀?”
“啊,你来的正好。”夏尔朝妹妹招了招手,“这是我跟你说过的表姐瓦朗蒂娜,她带着她的爷爷过来了。”
“哦……这样啊。”芙兰这才想起来夏尔跟她提过的祖孙两个人,然后连忙向瘫痪的老人微微躬身。“您好,爷爷!”
接着,她看向了瓦朗蒂娜,眼神有些复杂,“表姐,晚上好。”
“嗯,好多年没看见你了,一下子认不出来我很正常吧。”瓦朗蒂娜对芙兰刚才的失态不以为忤,反而很亲切地端详了一下她,然后转头看向了夏尔,“呀,变得好漂亮了啊这个孩子,不愧是你的妹妹啊,以后会成为社交界的大明星吧。”
“我倒是不太希望她去社交界抛头露面。”夏尔耸了耸肩膀。
“也对啊,社交界有些乱,好孩子最好还是不要多去沾染浑水。”瓦朗蒂娜深以为然,“长得这么漂亮,还有你们的呵护,这孩子真是太幸福了……”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交谈,让芙兰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阴霾,但是很快就消失了。
她走上前来,向夏尔递上了杯子。
“我把饮料带过来了。”
“嗯,谢谢,我还真是挺渴的了。”夏尔拍了拍她的头发,然后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啊……现在舒服多了……”夏尔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炫耀式地看向了瓦朗蒂娜,“怎么样?我的妹妹可爱吧?她可是非常乖巧听话的呢!”
“是啊,现在还这么体贴家人的孩子真是不好找了。”瓦朗蒂娜点了点头,然后看着芙兰,“长得这么好看,性格还这么好,简直十全十美呢,日后相处起来一定很开心吧。”
“咕……”在两个人一唱一和当中,芙兰低着头,发出了似乎像是喉咙吞咽唾沫的响声。
谁要和你日后相处了……
“诶?你怎么了?”夏尔发现妹妹有些不太对劲。
“没什么。”芙兰慌忙抬起头来,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爷爷正在等您呢,他觉得时间快到了。”
“是啊,时间快到了。”夏尔重复了一边,然后看向了瓦朗蒂娜,“我们快点进去吧,别让老人家们久等了,大家可是都在等着你的爷爷。”
就这样,在芙兰飘离的注目之下,夏尔推着轮椅,在瓦朗蒂娜的伴随下走进到了宅邸当中。
此时,大厅内已经聚满了人,人声鼎沸,好不嘈杂。
而这时候,特雷维尔元帅也已经从书房当中走了出来,在一群老朋友的簇拥之下,走到了大厅中间的楼梯上。
位高权重的老元帅,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来到这里就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而老人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依旧精神抖擞,步伐稳健而又有力,快步地走下了楼梯,然后直接走到了瘫痪在轮椅上的诺瓦蒂埃侯爵的面前。
两个人注视了一会儿,诺瓦蒂埃的感激和特雷维尔的感慨,尽在不言中。
“我的朋友,你虽然不再能行动,但依旧是个战士。”片刻之后,老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而诺瓦蒂埃侯爵则重重地眨了眨眼睛,这也是他所能够表达情绪的最后手段了。
“我们都老了。”看着对方老态龙钟的样子,老元帅长叹了一口气,“当年,你是个多么吓人的野兽啊!”
一边说,他也微微眨了眨眼睛,似乎要掩饰自己唏嘘的泪光。
片刻之后,他转移开了话题,“你那个亲家怎么还没来啊。”
是啊,这次宴会还有一个重要的客人没有按时到来,那就是特雷维尔元帅的内兄、诺瓦蒂埃侯爵的亲家圣梅朗侯爵,正因为他即将来到巴黎,所以特雷维尔元帅才临时起意,准备在巴黎举办大型宴会招待自己的大舅哥。
然而,离预定到达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侯爵一行人却还没有来,老人都不禁有些担心了。
正当这时候,在宅邸外突然有了一阵骚动的脚步声,显然有一群访客到了。
老元帅和夏尔面面相觑,猜想会不会是圣梅朗侯爵一家终于驾临了。
还没有等夏尔出去相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咚咚咚地向宅邸传来,显然有人不经通报就闯进来了。
这么不符合礼仪的事情是很少的。
发生什么了?这下夏尔真的觉得不对劲了。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大厅的门被打开了,进来了一位老太太,臂上挽着披肩,手里拿着帽子,不等通报就进来了白发压着她黄色的前额,她的眼睛周围刻满岁月留下的皱纹,眼睛几乎消失在那因悲哀过度而发肿的眼皮底下了。
仅仅看着她的面孔,就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死气。
“安吉拉?!”特雷维尔元帅马上就认出了对方,这是他大舅哥的妻子,圣梅朗侯爵夫人。
“外婆!”瓦朗蒂娜也第一时间认出了她,然后快步向她奔了过去,“我好想念您啊!”
“你的丈夫呢?”特雷维尔元帅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然后一股寒气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噢,阁下,”
这个魂不守舍的老太太,默然开口了。
她说——?“噢,阁下,多大的不幸呀!我要死了,噢,是的,我一定要死了!”
她就倒在那张离门最近的椅子上,突然啜泣起来。仆人们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圣梅朗先生死啦!”接着老侯爵夫人直截了当地回答,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看来她似乎已经被这个噩耗给弄得麻木了。
“上帝啊!”走到了她旁边的瓦朗蒂娜突然听到了这个噩耗,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死了……?”特雷维尔元帅也极为震惊,“在什么时候!”
“就在不久前,在来这儿的路上。”圣·梅朗夫人又说,“我们吃过午餐就一同乘着马车出发。圣·梅朗先生感到不舒服已经有几天了。但是,想到可以看到我们亲爱的瓦朗蒂娜,他顾不上自己正在生病,坚持起程。我们离巴黎没多远的时候,在休息的时候,他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痛苦的叫声,象是一个人在梦中受到了伤害似的,接着他的头猛然往后一倒。我叫车夫停车,但是一切都晚了,我是坐在一个尸体旁边到达巴黎的。”
虽然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在场的每个人,只要能听到她的话,都会感觉到其中蕴含的莫大悲哀。
“上帝啊……!”特雷维尔呆若木鸡。
他很心痛,毕竟这是他的内兄。
但是除了心痛之外,还有一种恐惧。
他也老了,死神不经意地带走了他的内兄,难道不会随时带走他吗?
我也活不长了,他悲哀地心想。
随着这个噩耗,大厅内原本热烈的气氛顿时就消失了,变得冰冷而又尴尬。
夏尔很生气。
事实上,他非常生气。
自己奶奶的兄长圣梅朗侯爵,就这么在路上死了?
还没有见到他,他就成为天国的亡魂了?
这叫什么事!
这到底是意外,还是某个蓄谋已久的事件?!
他确实非常愤怒,毕竟那位圣梅朗侯爵也算是他的亲人之一。
这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捏死的人。
尽管按照老夫人的描述,看上去圣梅朗侯爵只是因为意外发病而死去,但是夏尔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纯粹的巧合。
他的目光在大厅内四处扫视,最后落到角落里的基督山伯爵身上,此时的伯爵正站在一群客人身边,似乎也有些惊愕。
你最好跟这事儿无关,否则你一定会付出代价的,少年人在心里恶狠狠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