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扫了朝堂一遍,依然不见有人答话,直接开口说道:“此仗事关重大,朕亲自过问后勤辎重,齐王坐阵前线指挥所有军队,大战期间,任何人怠误军机,重加一等!
着江阴军、宁**、安化军三地节度使督使全体兵马即刻出兵,三路兵逼吴越;
擢采石矶主将马存贵为战棹都指挥使,总领三百艘楚唐战船,自江而下,从北向南扫荡吴越沿海;
即刻派人送檄文至吴越;着行大理寺卿兼给事中萧俨赶赴清源军,勒令泉漳两地军队安本分,不得出境一步。”
下面呢?下面没有了!
众朝臣紧跟着并没有听到李璟的话语声,都诧异地抬起头望向龙座。稍微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大战计划竟然如此简单,可以说破绽百出——打伏讲究出其不意,你提前照会人家,摆什么君子之风?陆地三路进攻,以谁为主攻?三路军队最近的两路相距也超过二百里,怎么呼应?水陆合击,隔着一个吴越国,两者怎么配合啊?再说了,如果听话就不是独立小王国清源军了,人家暗中出兵襄助吴越你怎么办?
稍等片刻,兴致勃勃的李璟开始安排粮草辎重的具体负责人员,特别安排兵部重点负责庞大战船的军械给养问题。
等到李璟彻底讲完了,一名钱姓御史抢倒在地,疾呼道:“先皇立国以来,以仁信立国,与边邻修好,宇内方得安宁。今我大唐新收楚国,正值休养生息、积蓄实力的好时机。战者,自古以来为国家存亡之大事,请圣上慎重考虑,不可妄起战事!”
终于有人出头了!众大臣均是轻吁一口气,望向了李璟。
李璟哈哈大笑,指着那名御史说道:“钱爱卿,如果不是朕了解你的为人,理解你的爱国心切,朕还以为你是替吴越老钱家说情呢!”
皇帝的这个冷笑话让几个大臣下意识地咧了咧嘴,但随即抿紧了嘴巴,全神盯向了前方。
“有人曾跟朕讲过,一个蒸蒸日上的国家,就像一个负重爬坡的车子,最危险的时刻不是刚开始上坡时,也不是车到中途时,而是即将登顶前的那几步!”李璟站了起来,在御案前扶剑而立,精神勃发,朗声说道,“我大唐积蓄国力十余年,好如车子刚开始上坡时;待我们开始变革,好比车到中途;现在,我们新收了楚地,就如车至坡顶之前,是最易懈怠、最易踯足不前之时,也正是最危险的时候,退一步,就可能万劫不复!”
李璟看着全部仰着脸庞认真倾听的朝臣,突然发现自己学习借用的正是林枫借比喻来论证的解释方式。这种效果还是蛮好的!这样一个念头闪过了李璟的脑海。
“你们好多人还不知道吧?北方周国朝堂曾经讨论过一名叫王朴的士子上书的《平边策》,认为周国平定天下应该采用先易后难的策略,直言先取我淮南江北,平安南方后再转而对抗北方。也就是说,只要周国安抚住国内纷乱,必然南下攻我大唐!他们会给我们多少时间?半年?还是一年,还是两年?”李璟语气渐渐严厉,手指北方说道:
“堂堂重镇寿州,大唐淮河防线的门户,可是将不成将,兵不堪用,民受其害,届时我们拿什么阻挡可以硬抗契丹的周国大军?!”
说到这里,李璟心里突然无比痛恨辜负了自己信任的原寿州刺史刘彦贞。
前几天,刘彦贞在宫门前跪了一整天,最后昏倒在地,也没有换回一次面见李璟的机会,当晚直接被投入了大理寺牢狱。尚书右仆射孙晟领命连夜审问了安丰塘前来告状的诸多村民,事实一桩桩亮出来,毫无破绽可寻。得到这个审问结果的李璟已经对林枫的指控信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孙晟已率队奔赴寿州进一步查探事情真相。但怎么想来,林枫也不至于无故去捏造寿州兵战力低下的谎言。
李璟轻咳一声,将语气缓了一缓,沉声说道:“留给我大唐的就是周兵南下之前的一段时间!大唐是成腾飞之龙,还是成困窘之龙,就看这段时间了。如果除去吴越这个腹背大患,未来大唐危矣,你我皆危矣!此次战事,朕意已决,再有妄议者,立时逐出朝堂,永不叙用!”
李璟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没有人再接话。朝中重臣已经提前被叫入宫中打了预防针,也了解此次作战的真正目的,又被下了封口令,不会有人再自讨没趣;其他朝臣则被“永不叙用”四个字吓住了。
自林枫神奇出现在大唐,不动声色便立下了齐天大功后,好多人也早已认清了整个南唐朝堂最明白不过的一个趋势:这大唐朝堂,这大唐天下,每一个大小官员似乎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谁都不是不可或缺的!这个时候,还是明哲保身要紧。再说了,伐吴大战一旦侥幸胜了,总算是一桩好事;万一败了,不是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嘛!
就在南唐朝堂进行战前大动员时,清源军泉州城北城门内侧,康仁杰领着一群壮实的家丁推着大车小车行至城守士兵的跟前。</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