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夏听音(2 / 2)

他是自己以后爱生爱死,到死都不愿丢手的,无法放开的,他的爱人!

他正年少,秋水长天,天高海阔,人生还没开始呢,现在就被宣布了结果,他怎么能甘心

或者说坐以待毙……

他说,“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不是他,我也不认识你。”

她又不得不转头来,“你不相信我?”

小程琦摇头,“就算你们觉得那是以后的事情,可也许并不是。你们也没有真凭实据说那就是我的以后。如果从今天开始,咱们不再见面,过两年,你遇上喜欢的人,重新结婚,生子,当了别人的妈妈,这件事怎么还会和你说的一样?”

好像没料到自己会这么说。

她一时间都怔了。

看着他,那张脸,就在小程琦可见的情况下,越来越白。

他顿时有点后悔刚刚的话。这女孩柔弱动人,她也没错。看着自己爱人的样子,说出那么绝情的话,一定会难过的。

他说,“你别当一回事,我也不是他,我只是和你没关系的陌生人,男婚女嫁,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你说对不对?”

她听了这话,脸色却更白了。那苍白,像旁边冬日里的湖水,忧伤又宁静。冬日寒冷,大家遇水很少驻足,匆匆而过,避之不及,已经,轻易忘了夏日这地方带给他们欢笑。

这一瞬,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残忍。

男婚女嫁!他不正像那忘了过往,冷酷的行人。从她生命里匆匆而过,把她独自扔下,孑然一身。

想到这里他真的后悔,自己刚刚说错话了,他不应该那么说。

他说,“你……你别放在心上。我也没想要结婚。”

这话一出口,他就更后悔了。

她却一转身,领口的位置亮了一下,她说,“没关系,我明白的。”

语气依旧那么温柔。

他的目光却被她里面的衣服吸引,那是一件杏色的真丝衬衫,领口别着枚红宝石的胸口针。

那一点红,刚刚阳光下折出五彩,提醒着他,

——她还是新婚!

他一时间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怪不得他们急的18岁就要结婚……他一直不明白,至于这么着急吗?

但现在,他们结婚三个月都没有。

新郎就没了。

那她成了什么?

——寡妇!

他的心口像被人挖了一刀。

她没有丈夫了。

他刚刚还顶着她丈夫的样子,让她和别人结婚生孩子去。

而那个答应和她生死相随,天长地久的人呢?

那信,那信浮上心头……吾妻顾西

字字泣血

他不爱这女人。

却也可感同身受这种心疼不舍

这心疼不舍令他更为恐惧。

那么痛……如果注定要这么爱一个人,爱的要生要死,那宁可不爱!

如果这注定是自己以后的女朋友,自己的爱人,那么知道她会这么可怜,他真的宁可从来没有遇上过她。

心口塞了铅球,又像被接连剜了几刀,鲜血淋漓。

他想,这是正常的同情,如果这是自己爱的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想自己爱的人受这种苦。

于是他说,“那些只不过是你们的猜测。如果你不想嫁人,也可以不嫁,只是咱们以后也别见面了。你过你的生活,我过我的。”

顾西低头不为所动。

他又说,“我也是为了咱们好,如果那事情真的有你说的那种可能,咱们就应该扼杀在摇篮里,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参与。”

顾西低着头说,“我来找你说这些,是想问你件事。”

他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有些抗拒,他说,“你答应我几个条件,我才能答应你。希望你也明白,其实这件事和我没关系,真的令我也很困扰。”

他说完就等着她火,不知道为什么,他挺想看看她不同的样子。

她对着他,还是客气陌生的。

语气也客套。

却听她说,“你有什么条件都可以说。”

小程琦心里涌上股恶气,他被压抑欺负两年,好不容易噩梦醒来,她却平白无故又来,让自己生出这么多内疚来,还给自己批命。真是飞来横祸,于是想了想,他说,“第一,咱们俩以后没有任何关系。”

她点了点头,“好。”

“第二。”小程琦觉得自己又有点心梗,他最烦这个,明明自己是旁观的,为什么跟着揪心,他牙一咬,说,“第二,你以后不能再碰那些金融消息,他给你的消息,你不可以再用。你水平不行,会闯祸的。”

顾西点点头,“好。”

他又说,“第三,你不能再碰现代艺术品,那些你在国内也做不成,你说行不行。”

她点点头说,“反正以前我也是帮他的,他不在了,我也不想碰。”

他的心沉了沉,他是在和她分割财产,她不知道现了没。

却听她说,“外面咱们买的几套房子,东西,都给你。我不要……还有钱,也都是你的。伦敦那些对冲账户里的钱,我也不要。”她抬头,看着小程琦说,“我就想你告诉我一个消息,他……你有没有……?”

她低下头,眼眶有点红,抬头来,她仿佛终于想好了措辞,“……有没有他还在的感觉?”

他对着她的目光,简直觉得有些狼狈。那眼神太可怜了,绝望,殷切,像病入膏肓乱求医的人,他的心里难受的像要死了一样。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陌生而令他害怕。

其实他有些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可理智告诉他,能走上那条路,是因为潜意识自己想走那条路。

如果真的各自结婚,八年后,她带着别人的孩子去殉情吗?

他只求,今天过后真的别再见了。

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如果那是他们的爱,各自放手才是解脱。

他说,“没有。”

她盯着他看了一会,轻声说,“知道了。”她打开手提袋,从里面摸了摸,摸出几张卡,信封,然后放在旁边的长椅上。

她说,“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他无法看她,错开视线说,“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见到你我心里也很不舒服。”

“好。”他听她柔声说。

然后她走了,小程琦忍着不想去看,这么悲剧的事情,看有什么用。但又想,他们还是结婚状态,要谈离婚怎么办?

刚想到这里,那信就浮上心头,我的顾西……我的顾西……

怎么能爱一个人,爱到那种程度。

他忍不住又追着她看去,其实心里还是想见的,她要想嫁人,就得来找自己谈离婚。她比他大,是想她来谈,还是不要谈?

可一看见她,他就后悔了。

正看她走了好远,抬着右手在眼睛上擦了一下。

那一下,显然在擦眼泪。

却好像擦在他心上。

他的心里真和死了一样疼。

死了都没这么疼。

他当时想,这么要生要死的爱,躲过去,就真的解脱了。

******

程老爷子走到公园门口,对旁边人说,“不是都说中国人来的多,怎么我来了两天,都没见几个中国人。真是,还说房子大,哪里有咱们家里的房子大,我想散步,连个院子都没有。”

旁边人笑,“家里那么大的庭院,这里怎么能有。”

“中国人也少。得让程琦回家去,不然他在这边毕业,找个洋人老婆怎么办,你看看那些女孩……”话没说完,他看到公园里走出一个中国女孩。

米白色的大衣,身条特别好,她还带着帽子,臂弯里夹着一字型的手袋。

她低着头,右手捏着块白色的手绢,按在鼻子下的位置,样子像是在哭,那手上戴着小手套,克制,隐忍地,纵然那么伤心,步伐依旧利落,优雅。

程老爷子好像一瞬间穿透岁月,看到了几十年前,年少的自己,仰望他的母亲。那时他的母亲还年轻,衣服永远平整,举手投足,就是规矩方圆……有些人,纵然落魄到尘埃里,也有自己坚守的体统和讲究。

这种东西,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程老爷子一时间,只觉年轻了二十岁,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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