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章 人性(1 / 2)

直走了几里路,翻了大半个山头方远远看见一处黝黑的山洞,洞前的雪地上满是凌乱的脚印。三人停步,各自抽-出别在腰间的武器,神情戒备。

就在这时,一名八-九岁,蓬头垢面的孩子从洞里钻出,看见三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招手道,“你们的村子也被大雪压垮了吗?快进来吧,洞里很大,还有火烤!”说着攒了一团雪胡乱塞进嘴里,然后拍拍肚子假装自己吃了顿饱饭。

刘煜抬眼去看胤真。

“进去吧,看样子都是附近的灾民。没有足够的食物,他们应该会往淮-安州府里去,我们混在他们中间便不那么打眼了。”胤真当先走进去。

洞口虽小,但内中却极为开阔,少说也有半顷左右,且岩石地面光滑平整,坐着十分舒服。空地中央燃着一堆大火,周围几堆小火,骨瘦如柴衣衫褴褛的灾民们挤挤挨挨的取暖,见有人来相继看过去,瞥见刘煜手里拉的雪橇并上面的大包裹,麻木的眼睛爆射出凶狠而又贪婪的光芒。似乎察觉到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上都带着伤,那阴狠的目光便越发肆无忌惮了。

胤真皱眉,停住前行步伐,慢慢退至人最少的洞口坐定。刘煜垒好灶,将之前一路捡的干柴从雪橇上卸下,麻溜的生了一堆火,取出三个荞麦饼分发下去,低语道,“在这里可不能煮东西,否则会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胤真点头。接过饼默默吃着,脸上轻松惬意的表情已被凝重所取代。李卫去外面挖了一碗雪,拿回来煮开。吃几口干粮喝几口热水,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一样,似乎十分难以下咽。到得此时,方有了一点他们三人是在逃命的感觉。

洞内有人正在低声谈论淮-安州府的事。听说知府使人在城门外不远处临时搭建了许多避难棚屋,城中的大户人家纷纷赶去开棚施粥,若到得那里定然能够活命。

因国库空虚,再筹措不出银两。皇帝对民间此种善举大加赞赏。前些日子一个粮商就因开私库放存粮,救济灾民有功,被皇帝赐了官身。家中子嗣从此后便可行科举仕途,身份地位立时不可同日而语。消息一出,全境富商闻风而动,灾民们亦齐齐向州府里涌去。这些人便都是得了消息要往淮-安去的。在一些有经验的猎户的带领下跋涉了上百里路。眼看还有七八日便能抵达目的地。

低语声逐渐被吞咽唾沫的声音所取代。大雪封山找不到可食用的植物,只能靠打猎维生,然而没有食物便没有力气,又何以狩猎?恶性循环之下,这些灾民已饿到极点,哪怕只一丝荞麦饼的香味,也足够引得他们发狂。

“几位大哥行行好,给点饼吃吧。”一个蓬头垢面。头发散乱的妇人牵着一名四五岁的孩子蹒跚近前,用渴盼的眼神死死盯着三人手里的荞麦饼。

胤真一口一口慢慢吃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亦什么都没看见。他深知此刻不是善心大发的时候,人太多他们救不过来,没准儿还会赔上自己。李卫眉稍微动,却也没开腔,只把头埋得更低了。

刘煜见两人十分上道,满意的笑了笑。妇人杵在一旁不走,小孩瞅着他们的饼直咽口水。片刻后,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乞讨,竟将三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黑压压的人群中不断传来“行行好吧”的哀求声,见三人始终无动于衷,忽而一道黑影闪出,直接朝身量最单薄瘦弱的刘煜扑去,欲夺下他手里的饼。

众人见状仿似得了什么信号,一张张哭求的脸转瞬变得狰狞可怖,分别朝另外两名受了伤的男子扑去,七手八脚抢夺他们的食物,扒下他们的衣服,拽走垫在地上的兽皮。

在黑影扑至的刹那,刘煜轻描淡写的侧身,边将最后一点饼塞进嘴里,边掐住黑影后颈,将他脑袋大力往地上一掼。只闻砰地一声闷响,随后便是颅骨炸裂,血沫飞溅。刘煜扔掉手里半死不活的人,左手一把拽住已被人拖走寸许的牛皮包裹,右手抽-出腰间柴刀横劈过去。

咔嚓、咕噜~~怪异的声响在洞中回荡,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场倾盆血雨。只见抢夺包裹的人还直挺挺站着,头颅却不翼而飞,断裂的脖颈处鲜血狂喷,连两丈来高的洞顶都溅了不少。

一颗圆溜溜、黏糊糊的东西咕噜咕噜滚出老远,在一人脚背处停住。那人低头瞪着那物,好半晌才发出凄厉的尖叫:“啊啊啊……杀人啦!杀人啦!”

刚才还狂暴凶残的人群僵立当场,只觉一股寒意迅速由脚底爬入头皮,冻得他们瑟瑟发抖,如坠冰窟。

刘煜将刀上的血迹在无头尸体上蹭了蹭。直挺挺的尸体轰然倒地,血还在嘶嘶喷个不停,浓郁的腥味令人作呕。刘煜勾唇,轻松写意的微笑在火光照耀下显得格外阴森鬼魅。他语气平淡的开口,却叫洞内所有人齐齐打了个冷战,“把我的东西都放下,或可换一条狗命。”

依然掐着胤真和李卫的人似触电般跳开,扔下手里的棉衣、棉裤、靴子、兽皮等物,以最快的速度躲避至洞穴最深处。呆看刘煜鬼魅笑脸的胤真和李卫这才回神,忙将衣裤穿戴妥当,散乱的头发重新束好,沉着脸坐回火堆边。

这下,本就十分冷清的洞口更显冷清,所有人避开他们三丈有余,用惊惧不已的眼神盯着那身形单薄的少年。没想到看似最柔弱的,偏偏是最凶悍的,才十岁出头的样子,竟已修炼至杀人不眨眼的境地。

“还饿吗?”刘煜没事人一般打开包裹,取出两个荞麦饼递过去。

胤真伸手接了却没吃。紧紧握在掌心。李卫一把将饼打掉,逼视刘煜狠声质问,“为什么要杀人?他们只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你太过分了!”

刘煜黑中透紫的瞳仁瞬间爬满血丝。抽-出腰间匕首直插李卫大氅的下盘,在他裆-部寸许地方停住,刀刃深深没入坚硬的岩石,只余一截手柄。李卫下腹一阵抽搐,刚才那一秒,他几乎被吓尿了。

“说这话之前,别忘了方才是谁救了你!”刘煜一字一句冷声开口。

“煜儿。冷静点。”胤真将温热的掌心覆在刘煜青筋暴突的手背上,柔声安抚道,“李卫的意思是。杀人没有必要,打伤一两个,见了血便足矣,何至于用如此激烈的手段。他们只是穷苦百姓。应留一条活路。凡事讲求一个度。行事以‘度’为本,不可逾越亦不可退缩,这便是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无道者只自毁一途,你需谨记。”刘煜天赋异禀,能力出众,他不忍心见他步入歧途。索性他还小。回去后慢慢教导也可。

刘煜盯视胤真良久,眼中的血丝一点一点退去。抽出匕首勾唇冷笑,“我心中自然有道,是以很清楚我的做法是对的。你们何曾真正体会过饥饿的味道,又怎能知道当人饿到极点的时候,会做出何等凶残的行径。不杀人,他们绝不会后退半步。”

“胡说八道,危言耸听!”李卫喘过气来,梗着脖子低斥,眼睛却半点不敢往少年的方向瞟,身子也悄然挪远了好些。虽然极力隐藏情绪,但他是真的怕了。再看轻柔拍抚刘煜脊背的胤真,他不得不承认,能当王爷的,那都不是凡人。

刘煜拂开胤真的手,讥诮开口,“无知者无畏,这话果然没错。我是不是危言耸听,你们且拭目以待吧。”话落卷起虎皮毡闭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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