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胤真接过匣子,从中取出一沓账册翻阅,看完后冷哼一声。贾琏本就吓得手脚软,见皇上震怒,立时给跪了,不停磕头告罪。
“起来吧,你是功臣,无需谢罪。”胤真虚扶他一把,沉吟道,“你既如此了解江-南官场,三日后便随同钦差回去办案。你所受之冤屈便由自己亲手讨要,可好?”
可好?自然是千好万好!不但罪没白受,反得了皇上重用,倘若差事办好了,今后何愁不飞黄腾达?贾琏喜形于色,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感激涕零道:“谢皇上隆恩!微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胤真淡淡嗯了一声,看向歪在椅子上喝茶的少年,冰冷的眼眸瞬间染上暖意,“煜儿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回亲自过来,该不会有事求我吧?”
刘煜放下茶杯,道,“不过一句话的功夫,你帮是不帮?”
“帮,自然要帮!”
刘煜点了点贾琏,道,“把他父亲一等将军的爵位冠到贾政头上。方才老太太带着二房一家来一等将军府闹事,却是要抢夺家产,索性一气儿成全他们!”
胤真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带着万分宠溺的轻斥道:“好你个煜儿,还是那般坏!”
“我坏我自在。”刘煜挑高一边眉毛催促,“快些下旨,省得夜长梦多。”
“好好好,我这就下旨。”胤真一边笑一边命苏培盛拿来文房四宝和明黄锦帛。洋洋洒洒立下一份圣旨。
什么坏不坏的,贾琏完全没听懂。但座上二人他一个都不敢相询,只挠心挠肺的干等。拿了圣旨被皇上赶走后偷偷给送他出来的苏培盛塞了一张银票,腆着脸问,“苏公公,这改立爵位之事究竟有什么玄机在里头?”
刘煜亲口认可的亲人,苏培盛是半点不敢怠慢的,忙把银票塞回去,附在他耳边道:“这事早晚会闹得众人皆知。告诉你也无妨。皇上正下决心追缴户部欠款,先从欠的最多那几家开始。荣国公府名列第十,所欠款银为七十九万两。谁得了爵位,谁负责把银子还清。卖儿卖女、倾家荡产的日子还在头后呢。”
“原来如此!”贾琏点头,恍恍惚惚的去了,出了宫门才回过味来。扶着墙根狂笑一通。呢喃道:“煜哥儿忒坏了!坏的冒水儿!哈哈哈……”
胤真先是宽限了七日,后又追加三日,依然无人还款。四王八公像约好的一般,连罢了十日朝,金銮殿上显得格外冷清。南方灾情还在加重,请求救援的奏折一封接一封送入京城,短短几日,胤真眉宇间便起了一条深深的沟壑。鬓边更生了几丝华。却在三日的最后一日,宫中传来消息。得了癔症的胤礼从假山上摔下陷入昏迷,醒过来竟奇迹般的好了。
太上皇龙心大悦,立即召开宫宴替幺儿庆祝。久不上朝的四王八公带着贵重礼物忙不迭的赶到紫宸殿,把太上皇与胤礼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唯独胤真,端坐在金灿灿的御座上,很有些孤家寡人的意味。
“煜儿,这些人不怕我呢。”胤真将刘煜唤到自己身边落座,轻笑道。
“只需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他们会知道何谓害怕。”刘煜朝人堆中的胤礼举起酒杯致意,然后一饮而尽。胤礼面上含笑,拢在袖中的手却不可遏制的起抖来。
“等到他们知晓的时候,却是晚了。”胤真摇头叹息,“明日煜儿便去他们府上讨债吧,我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刘煜点头,眼睛却盯着胤礼,见他看过来,将指尖置于脖颈处做了个割喉的动作。胤礼正抬手豪饮,见此情景吓得不轻,一口酒水呛入喉管,当即咳得天崩地裂。宫人们连忙围过去,拍背的拍背,擦拭的擦拭,好一通忙乱。
“就这心性也想与你争,不知死活。”刘煜语带轻蔑。
胤真揽住他肩膀连连低笑,心情好得似要飘起来,见老十三坐在堂下,正用赤红的双目瞪着自己,更是愉悦的冲他举起酒杯。
翌日早朝,胤真命冠军侯带领锦衣卫去各大世家收取欠款,第一个拜访的便是欠银子最多的胤翔。甫一到得义亲王府,刘煜便命锦衣卫举起弓弩,将偌大的府邸外三层里三层的围起来,倘若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于秀顶着一头冷汗将冠军侯迎进门,带入后花园。此时已入夏,天气十分炎热,园中-淫-靡的景象却把本就燥热的温度更往上哄抬几分。却见胤翔与几名世家子弟坐在荷花池边,身旁环绕着各色美人,男的女的,妖娆的清秀的,一阵阵娇-啼、一缕缕香风,一串串-浪-笑,直把尖锐的蝉鸣都压下去。
原先空寂的府邸,不过几日又被各大世家送来的美人塞得满满当当。胤翔怀中坐着一名姿容绝艳的女子,双手搂住他脖颈,红唇抵住他耳廓,也不知说了什么,把胤翔逗得朗笑不止,大掌探入她衣襟,一阵揉捏。女子一边-娇-喘,一边咬着他耳垂撒娇卖痴,那画面叫旁的几名世家子弟看得口干舌燥。刘煜停步,负手站在原地轻笑。
于秀额头的冷汗冒得更快了,勉力维持住平静的语调,躬身道:“王爷,冠军侯来访。”
胤翔抬眸一看,心生尴尬,但面上却十分狂妄霸气,质问道:“你还有脸来见本王?”探入女子衣襟的大掌悄悄的,一寸一寸的挪出来,然后拢入袖中微微抖。
“奉旨讨债,不得不来,还请王爷与我一个方便。”刘煜上前两步。
“讨债?本王若是不还,你待如何?”胤翔心肝一颤一颤的。引得面皮跟着抽搐,看上去倒似气得狠了。
“自然是先礼后兵。”刘煜冲墙头一指,却见上面站着一排弓箭手。弓弦已经拉满,箭矢也已搭好,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瘆人的寒光。
“刘煜,而敢!”南安郡王世子愤然拍桌。
“我自然敢。”刘煜挑眉轻笑,一支强劲的弩箭随即扎入南安郡王世子手边,直扎穿桌面,仅留下几寸长的尾羽。
园中死一般寂静。足过了几息,南安郡王世子才惊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他身边的几个世家子弟忙将歌姬娈童拉至身前挡箭。园中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求饶声、啼哭声,声声交织在一起,把好好一个夏日宴搅的翻天覆地。
“刘煜,你欺人太甚!”胤翔迫不及待地将怀中的女子扔出去。道:“此事与他们无关。让他们离开!本王与你另算!”
刘煜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众世家子弟连忙向胤翔告辞,跌跌撞撞的跑了。
“你们也都下去!”胤翔冲剩下的美姬挥袖。
众姬妾娈童大松口气,争先恐后的离开。片刻后,园中只剩下刘煜、胤翔、于秀三人。刘煜微一摆手,立在墙头的弓箭手立即松开弓弦,跳到墙那头去了。
刘煜走到主位坐定,抡起酒坛豪饮一口。道,“你倒是挺享受的。我可是要辛苦一阵子了。”
“我享受个屁!”胤翔腆着脸坐过去,抱怨道:“那些人涂脂抹粉臭不可闻,偏还爱往我身上磨蹭,熏得我都快吐了!但有钉子看着呢,我只得硬扛!你瞅瞅我这双手,若是碰了他们,晚上非得回去洗个十遍八遍,直洗脱一层皮才觉得好些!”
刘煜摇头失笑,道:“我是来讨债的,别嘚吧嘚吧浪费我时间。库房在哪儿,带我去。今日先宰你立威,再去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