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虚席前问匪苍生(2 / 2)

盛唐夜唱 圣者晨雷 2158 字 2022-11-22

不过这时,他收起了最初的轻视之心,开始凝神听取叶畅的建议。

“比如说,如今西部犬戎不逊,朝廷有意征讨,先做一份预算,准备打多大规模的一次仗,大约要调动多少兵力,耗费多少钱粮。然后便可发售矿牒、窑牒,开始时只对高畿几处发售,各富户纳两笔钱,一笔乃是统一的入门费,另一笔则是预估需要用多少苦力,缴付订金。这两笔钱总额相加,约能充抵战事耗费,得了这钱财,朝廷将之一部分补为军资,另一部分则为将士功赏之钱——何为功何为赏,这个朝廷自有人才,无需臣多嘴。总之,先由富室筹足开战之钱,然后再兴师讨虏……”

叶畅的计划,就是将边境上的剿讨战变成一场雇用军的劫掠战,让每一场边战,都变得各方有利可图:将士们卖苦力、缴获,富室们得开办矿山、窑场,朝廷收取税收、减轻战事负担。

当然这只是表面利益,更深层次的利益,是大唐开放了矿禁,兴起大办矿山窑场的风潮,这其中,便蕴含着新的工业化的种子。

虽然叶畅自己也一直在努力,想方设法提高工业作坊,为此不惜将一些技术几乎是无代价地转让出去,比如说水泥,再比如说蜂窝煤。但他个人力量毕竟有限,三年以来,除了覃勤寿、贾猫儿、王启年等寥寥六七位外,他并没有形成太大的利益共同体。

李隆基失声笑了两下。

叶畅提出来的建议,当真是……嗅起来很香,但吃到嘴里不小心就会硌牙的啊。

“终究是年轻,不懂老成谋国之道。”

李隆基心中暗暗说,若是放在他二十余岁之时,倒是有兴趣陪叶畅去疯一把,至于现在么,人老了,就不愿意变了。

“你说得都是很好,就象墙上的饼,再如何象,也终究只是画在墙上的饼。”李隆基觉得叶畅的意思自己已经很清楚,说到底,还是年少气盛急于出头,便拿着边事来说。

叶畅有些发愣,他自己觉得自己这套理论,应该能够说得服人才对,为何李隆基会以为是画饼充饥?他心中有些不服气,当下便道:“臣有十足把握,陛下若是觉得不着实,何不择一处试行,如此成则大有益于国家朝廷,不成亦不伤筋动骨”

“行了,你的意思朕已经很明白,叶十一,朕今日借着虫娘的名头密召你来,却不是听你胡说八道的。”李隆基一摆手:“边令诚之事,你实实在在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极为严厉,叶畅愣了一下,然后灰心地叹了口气。

在自己看来,是关系到华夏未来的大策略,在李隆基心里只不过是年轻人的胡说八道,而自己觉得不是很重要的边令诚的死,才是李隆基心中最值得重视的事情。

既然这样……皇甫大夫,对不住了,这口恶气,就只能出在你身上了。

叶畅沉吟了好一会儿,那边李隆基看他低头思索,不耐烦地道:“你所闻所见,从实说来就是,朕在这边已经耽搁得够久了,不要听你的长篇大论,只须依实而奏,朕自会判断”

“是……事实原是如此。”

叶畅听他说耽搁得够久,心里便更是不快,李隆基到了晚年,倦于政务,想来今日密召之事,影响到他在后宫中享乐了。叶畅心里不快,皇甫惟明就成了倒楣鬼,不过叶畅并没有蠢得去直接告皇甫惟明的状,而是将事情从头到尾说出来。

说到自己初至军中,有人送了书信去,甚至有玉真长公主托他关照的书信,但皇甫惟明对他反而更为苛刻。李隆基不为所觉地挑了下眉,皇甫惟明这样做让他很满面意。

但到叶畅与高适献计诱犬戎出击伏杀之后,李隆基神情就变得冷竣了,皇甫惟明以叶畅为饵没有错,可不与叶畅说明,让他做好准备,便有故意坑死叶畅之嫌了。

待得知他甚至只给叶畅五百兵力时,李隆基开始不掩饰自己的不满。坑叶畅并不放在他心上,甚至以公权报私怨都不在他心上,让他不满的是,这太过冒险,若是犬戎攻下了化成城,战局只怕会发生变化。

“休说那么多了,边令诚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是弃城而逃,还是离城突围求援”

李隆基终于不耐地道。

这就是最关键之时了,叶畅前边唠唠叨叨半天,等的就是他此刻一问。

“边大使并未曾与臣说此事,但是……当时化成城中,箭术最佳者乃南霁云,战时最猛者乃善直,此二人乃勇士,虽非军籍,所立战功不小。若是臣欲逃遁,必引此二人护卫。”

“可突围为何不用这二人?”

李隆基问得出这句话,证明他还没有真糊涂,叶畅抿着嘴,欲言又止。

“说。”

“臣也担忧城守不住,故留他们在身边,若…若城出现差池,他们要护臣逃走。”

叶畅这话说得李隆基愣住了。

李隆基想过很多,却不曾想,叶畅竟然自承那二人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

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此前所说,必然也是坦诚的。李隆基再回头思索,原本就有些倾向的心便坚定了。

皇甫惟明这厮……不能留在陇西了。

“另有一事,臣须得禀报陛下。”叶畅又开口道。

“何事?”

“皇甫大夫在得知边大使阵殁消息之后,曾令臣在他的奏折上署名,认同边大使为弃离职守临阵脱逃。”叶畅道。

他曾经对皇甫惟明说过,不会将此事说出来——但若他真不说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傻瓜。

他凭什么要帮皇甫惟明隐瞒此事

叶畅是知道底牌的人,边令诚死前的那封密奏里,可没有半句直接说皇甫惟明的坏话,只是夸大了边令诚自己的功劳和所处的险境,隐晦地表露出边令诚的委屈。从那封信来看,边令诚是一个忠勇为国之人,而皇甫惟明在他死后,却想将全部责任推到他这个死者头上

无论皇甫惟明立下多大功劳,无论此前与李隆基是如何君臣相得,只此一项,便足以⊥他所有的信任全部完蛋。

一个不负责任务推过揽功之人,而且又手掌兵权——李隆基只要还有半分年轻时的气概在,就要将皇甫惟明罢免。

而失了权柄的皇甫惟明……还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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