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的意思,当然不是打问杨承祖要出多少钱,而是想问问,他到底有多大胃口,一年想从自己身上割去多少肉吃。哪知杨承祖却一本正经的算道:“九爷,小的是个后生晚辈,不比您这老前辈家大业大,那点小钱实在拿不出手。算上我现在住的房子,以及白马坡的四十八亩上好水浇地,全部家私也不超过七百两。我再去找人借点,凑够一千两银子入股,不知道您老人家意下如何?”
他是真想入股,而不是空口说白话?赵九雄微微一愣,要是对方想入好汉股,只要随口说个数字,自己就得认。事实上,大多股份都是这么个入法,而像杨承祖这么仔细计算的,就说明他真有入股的诚意,而不是单纯靠权势硬拿。
杨承祖又道:“九爷,我方才说的话,您大概以为是手段,实际我说的是事实。您的眼光如果只放在滑县一地,未免格局太小了一些。咱们河南这条黄河,年年闹水,年年让父老乡亲背井离乡。可是话说回来,这条黄河也是一个聚宝盆啊,只要漕运畅通,就能给沿河父老带去无数红利。这些都是真金白银,谁不赚,谁就是天字一号的傻子。我是锦衣,不想入漕帮,可是我确实是想跟九爷互相帮衬着,在这个好时候上一笔大财。”
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漕帮每年赚着无数银钱,也愿意使钱打点,可是自古来宁堵城门,莫填海眼。光是三节两寿,给伯爷上点孝敬就行了?说句不客气的话,天下那么多人,你们送的礼物,伯爷未必就记在心上了。当然,你们要是不送礼,伯爷就一定会记在心里。整个河南的漕帮,就没有一家帮着伯爷筹措军饷的,也没有主动让锦衣卫入股的。只要你九爷开这个头,我就敢上本章为你请功,我不敢说这本章能落到伯爷手里,但我敢说,一定能落到宋指挥手里。只要宋指挥将来见伯爷时提上一句,你九爷还怕不能飞黄腾达?”
“再说这股份一入,咱们就是一家人,彼此之间就有个关照。像这次逆贼的事,我若是贪图你的家业,只要咬住不放,难道你不破出一半家产打点,这事能过去?眼下么,我分的分红是出自漕帮
的公帑,落下的交情,却是咱两实打实的私交,九爷您是个老前辈,这点事还想不明白?我这股份也不是白拿,不光真金白银入股,还会借几副官衔牌和官灯出来,单就这省下的税款,一年下来怕也不少了吧。”
“我别的不敢保障,贵帮如果跟锦衣联成一线,几十个军余名额,我说了算。您想想,您手下这干好汉要是穿上官衣,那得是什么样的威风啊,这里面的关窍,不用我多说了吧。”
大明此时商税废弛,不过正德天子用钱的地方多,也要在商税上想些办法,各处钞关比起以往要严格了不少。虽然漕船自身不接受钞关制约,可毕竟不是所有商船都能夹带。还是有行商要支付赋税,想要逃避税收的最好办法,就是借几副官衔牌晚上再挂几盏官灯。
这样一来,遇到钞关搜检,只需要说一句自己是某某大老爷家的船只,那些钞关就不好为难。毕竟大家同朝为官,彼此得讲个面子,不能伤了同朝情分不是?只是这官衔牌和官灯,也不是那么好借的,毕竟借出去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万一运了什么禁物,自己也要跟着吃干系。
赵九雄有财无势,于官府而言,只能算爆户,却不算真正的缙绅人家。输捐报效时,他头上的摊派格外重些,偶尔还会被指派为粮长承担粮税之责,官衔牌更是想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