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兴王府内。万同这位安陆州最高长官并没有在安陆光复后就返回州衙办公,在指挥王府防御的战斗中,他身上中了数处刀伤,其中两处伤可见骨,伤势颇为严重,并不适合挪动。
在这场分蛋糕的盛宴中,他也不可能被排除在外,事实上,他这个院落从来就没有少过访客。一直到了傍晚时分,万嘉树以父亲身体需要休息为由开始赶人,这院子才恢复了原属于它的清净。
天空中再次落下冰冷的秋雨,打的窗户纸沙沙做响,房间内灯火摇曳,万同斜倚在床头口内叙述着,万嘉树则伏案疾书,忙碌个不停。
房间里只有父子两人,连奴仆都不得在场,万同此时的脸色虽然还有些憔悴,但是二目有神,目光清澈而坚定,证明着这具身体内蕴藏着何等顽强的生命力。
万嘉树是安陆才子,锦绣文章倚马可就,写这些文牍类的东西,根本不成问题。他手下不停,口内则说着闲话。
“老爷,王府那边今天乱的很,杨承祖似乎伤的很重,长寿带着罗婆子过去折腾了半天,也没见什么起色。后来又喊了她几个贴身宦官过去,但是也没什么用。我就说么,这种伤,不是那么容易治的,也许老天开眼,姓杨的就这么完了。这安陆的头功,就是您老人家……”
万同打断了他的话“安心写你的公闻,不要多想这些事,我说过了,不让你和长寿再产生什么瓜葛。尤其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要玩火,听明白了么?”
他似乎又觉得自己的口气重了些,经此一劫,万家人丁凋零,父子两人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是相依为命。他叹口气,语气平缓了一下“嘉树,或许你在恨爹拆散你和长寿吧?这些年你放浪形骸,流连花街柳巷,乃至和一些妇人有些瓜葛,大概也是故意在和爹作对。爹并不怪你,长寿是个好姑娘,只可惜,她生在了宗室之家。尚主,就注定与仕途无缘,只有浮浪纨绔,才会走这条路。你有满腹经纶,你有大好才学,正该上报天子下安黎庶,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完世开太平。爹希望你做一个于国有用,于民造福的好官,而不希望你做一个只顾自己夫妻美满,而不顾天下的人。你若是要恨爹,爹也没话可说。”
万嘉树急忙放下笔,来到父亲身边
“您说的哪里话来,父为子纲,您不管如何安排,孩儿都不会怪您。何况孩儿也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我辈读书,所为何来?报君王扶社
稷青史留名,方不负这七尺之躯。只想着儿女情长,能成什么大气?孩儿的心里,从来就没怨恨过您。以往孩儿行为多有不检,如今已经洗心革面,不会再让老爷伤心了。孩儿说长寿,已经与路人一样,那些过往的儿女私情比起这这一方百姓,又算的了什么?孩儿只是想这次安陆的大功,如果真的落在我们手里,也许就能将功折罪。只可惜那武不从太没用了,居然没能把他打死,这帮匪人啊,真的是……”
雨越下越大,似乎还起了风,把什么东西刮落下来,掉在了院子里。万同咳嗽了几声,语气又恢复了严肃“嘉树,我上次就告诉过你,那些事终归是你做的有欠妥当的地方,才被人捉了把柄。如果你从一开始就能守正自持,杨承祖又能把你怎么样。所以你该考虑的是自己,而不是去怪别人,你怎么又忘了这些?”
“再者,你有着远大的前程,光明的未来,如果把心思用在和一个武臣纠结的份上,就等于是自己降低了身价,懂么?你现在的脑子,应该用在科举上,这次宁藩之乱注定是要被平定的。这么大的一个胜仗打下来,怎么也该开一次恩科,只要你有了前程,一个仪卫正于你而言,其实根本算不了什么。就像这次对付他,几个家族的人稍微使了一点力量,他就成了这个样子,这就是证明。笔永远比剑更有力量,当你已经掌握了笔,就不要再去想着剑,那样会乱了你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