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之、湘皋,厚斋三公,今天又和我谈了下,他们怕是真的有些疲倦,想要挂冠而去。当年四位阁臣,要是他们三个都辞官告老,我的位置,就比较尴尬了。”
杨廷和对于这位儿媳妇很是高看,甚至举行了一个小规模的家宴,来表示一下对这个儿媳到来的庆贺。但是作为被迎接的对象,黄娥由于是女子,不能上桌吃饭,实际与杨廷和同饮的还是杨家两个儿子,女婿金承勋以及谋主谈放鹤以及杨廷和几个亲近幕僚。
这几个幕僚,既是杨廷和的帮手,也算是杨廷和的弟子,既帮着阁老做事,同时也向杨廷和学习道德文章,两下里关系很是亲近。听到杨廷和提起内阁的事,次子杨惇道:
“父亲,孩儿觉得,现在这个局势下,与其苦苦支撑,不若急流勇退。那三位阁老,也是明白人,他们大概也是看穿了,现在即使留在位子上,也于事无补,还不如退归林下,总能落个清名。”
“惇儿,你这话为父不喜欢听,如果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这个天下,又有谁出来做事呢?几个月前,杨记商号从张家湾运进内承运库海量白银。这些钱,据说得自海外,全部输入内帑,这也算落实了老夫当初的疑虑,杨记果然是天子在幕后操纵的所谓商号,实际上,还是皇商。天子不与民争利,现在,却是直接从百姓碗里抢饭吃了。万岁手里有了银子,就要修地坛,日坛,月坛,将祖宗定下来的祭祀之法,进行修订。名义上,是要改祭祀之法,实际上,是要改祖宗成宪。今天可以改的了祭祀之事,明天,他就可以对其他的事下手。将来,他就要乾纲独断,天下之权,尽归于君。要是放在以前,老朽可能也就真的退了,可是上次和杨承祖谈了一次,他的一些话,对我很有启迪,我现在决定留下,就是想要让大明,走出一条新路来。”
他看看这几个人,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婿,乃至谈放鹤,全都是一脸茫然的样子,他笑了笑
“这件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有一些地方,老朽自己也还没想明白。等到我彻底弄懂以后,会跟你们说清楚的。总之这条路不会太好走,也充满了危险,你们都是老夫的子弟门生,就算是想要断,也断不了的。若是老夫的路没有走好,你们肯定要受牵连,自己要有个准备。”
几个人都点着头,表示愿意与父亲或是恩师共进同退,在表态的同时,大多数人,是没觉得会有什么问题的。大明朝虽然不像宋朝那样优待士大夫,但是眼下对于文人也比武人宽容的多,像杨廷和这种身份和级别的官员,只要不去犯原则性错误,就不至于株连宗族弟子。所谓的牵连,最多也就是前程上会动一动,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今天正好借着家宴,跟你们说一句,最近都谨慎一些,不要轻易的去招惹是非。就连我们门下的御史言官,现在做事时,也得多加防范。天子正是自以为无所不能之时,这个时候迎面撞上去,只会粉身碎骨。祭祀的事,他想怎么搞,就随他心意去吧,这些钱户部不拨款,都由天子内帑来出,我们很难说进去话。”
经过四年相处,杨廷和对于皇帝的品行,也算有了一些了解,嘉靖虽然表面上做出重视礼制的态度,实际上,只是把礼法当成了打人的棍子。想要对付谁是,就可能把这个理由拿出来整人,自己对于这些东西并不怎么在意。如果有人为了守礼法跟他硬拼,多半是没有好下场。
倒不是说因此就不用守礼法,只是,在这种事上去争斗,根本就是浪费力量,比起祭祀,他们的底线还是在继统上。
“张延龄处斩,张鹤龄被拿,张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天子是要对前朝遗泽斩草除根。我们在外朝,这些事上很难做什么,但是必须要守住的一点,大明血脉绝对不可乱。万岁或许不明确说出来继统孝庙,但是也绝对不能把兴王放套太庙里,接受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