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放下茶碗,道:“蔡都督执掌南郡坐拥十万精兵,在荆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荣耀至极,不过赤壁大战在即,这等富贵转眼就要烟消云散,都督有旦夕之祸却不自知,悠然而自乐,甘为别人做马前之卒,诚为可笑。”
蔡瑁脸色一沉,道:“士元如果是来离计挑拨某与靖王的关系,那就免开尊口吧!”
庞统不以为意,嘿嘿一笑道:“都督所倚仗者,不过是手中的十万水军而己,靖王之所以敬都督,也不过是对都督的兵权有所忌惮而已。赤壁战端一开,荆州水军首当其冲,此役无论是胜是败,荆州水军都无可避免地要有折损,甚至有全军覆灭之险,都督昔日之荣光,将不复再现。亲庶民,灭士族,此靖王在徐州的手段,都督失去兵权之后,难道还以为可以逃脱得了徐州士家覆灭的命运吗?彼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蔡家盛极一时,最终也不免落到任人宰割的下场。在下并非是危言耸听,都督也是聪明之人,自然也认得清形势,不过是当局者迷而已。”
蔡瑁冷笑两声,庞统的这番话,也没有什么新意,方才就连张允说的大概也是这个意思,蔡瑁又如何不自知,既是老生常谈,蔡瑁也自然没有上心。“如此说来,我蔡家倒了,岂不正合你们庞家之意?”
庞统淡然一笑道:“蔡家和庞家虽然有些隔阂,但俱是荆州望族,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蔡家倒了,我们庞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所以在下此来。就是要和都督共商大计,化解眼前之危局,以救荆州百万苍生黎庶。”
蔡瑁虽然清楚自己的处境。但却也没有应对良策,听得庞统言之凿凿。不禁让蔡瑁怦然心动,言语之间也和缓了许多。“那士元有何高见?”
庞统拈须一笑道:“刘泽兵逼襄阳,都督不得以而降之,原非本意,如今江东大军兵临赤壁,都督何不向周瑜请降,共谋刘泽。江东与荆州势力联合,刘泽纵有三头六臂。也绝对无法抵挡。”
蔡瑁眉头一皱,道:“荆州与江东累世仇怨,恐难相容。”当年孙坚死在岘山,江东算是和荆州结下了不解的仇怨,孙坚之死,虽是刘表和黄祖所为,但蔡瑁也逃不了干系,江东孙氏对荆州恨之入骨,蔡瑁当初宁降刘泽,也不敢投降江东。便是怕孙家报复。
庞统哈哈大笑道:“世上没有永恒之友,也没有永恒之敌,只有永恒之利益。都督请降江东。也未必是真降,能与江东联盟乃是上上之策,周瑜现在屯兵赤壁,正在苦思破敌良策,都督如果肯与之联手共同对付刘泽,周瑜必然欣然接受。都督也可以事先与周瑜谈妥条件,比如破刘之后,半分荆州之类,以当前之局势。周瑜能不答应吗?”
蔡瑁心头一凛,沉吟起来。当初投降刘泽。完全是迫于形势,蔡瑁在荆州执掌兵权多年。一直就梦想着能主宰荆州。刘泽入主荆州之后,虽然没有违背协议,削夺他的兵权,在刘泽在荆州的施政方针,却让蔡瑁一直如芒刺在背,寝食不安。蒯家覆灭之后,刘泽对荆州士家的打击力度一直不小,推行禁械令,禁绝士家私兵部曲,推行刑民法典,士庶同罪同罚,推行科举制度,不拘一格地选拨人才,凡此种种,都是刘泽在徐州政策的延续,这些一直都是天下士家所深恶痛绝的,长此以往,荆州士家地位渐衰,蔡家自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庞统见蔡瑁沉吟不语,乃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在下言尽于此,再说无益,何去何从,请都督自行斟酌。不过都督当须知不论何种决断都应当机立断,迟则生变矣。在下告辞。”说罢,庞统也不顾蔡瑁的挽留,飘然而去。
蔡瑁心中纠结万分,举棋不定,对张允道:“贤弟如何看?”
张允道:“这大势就在兄长手中,此战助刘则刘胜,助孙则孙胜,这庞士元虽然傲慢无礼,但所言却是有几分道理,德珪兄如果不想一世都屈从于旁人之下,这一次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不妨派一个人前往江南,探探周瑜的口风,如果周瑜确有合作之意,我们便可以与周瑜联手,共同对付刘泽,事成之后,可以坐享半个荆州,何乐而不为?”
蔡瑁似乎有些动心,迟疑道:“纵然如此,也不可贸然行事,若非派遣心腹得力能言善辨之人,如何办得了这样的差事,倘若有半点差池,泄出半点风声,你我可是要有杀身之祸。”
张允道:“既然兄长有此意,那可万万拖延不得,迟则生变,亦早下决断。至于前往江南的人选,我手中倒是有一人,舍从弟张池善言机变办事稳妥,倒是可堪大任。”
蔡瑁在地上来回地踱了几步,眉头紧蹙,沉吟良久,忽地双眉一展,道:“好,既如此,我立即修书一封,你速安排张池前往江南面见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