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他不干脆用一句话代替?出嫁从夫,多么简单?!
为什么他不换一句更人性的说辞?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为什么他偏要如此复杂的警告?完颜袭,宜周,他死,也有人恪守这道圣旨。
他是果真对她无半分情意,才用这样理智的说辞吗?!
既然他不相信她失忆,为什么不干脆痛快地一刀杀了她?杀人那么简单!
湛蓝看着他的眼睛,努力地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赫连恒,若我皇兄真的有传言中那么在乎我,此时此刻,我应该陪着我的皇兄用晚膳,而坐在你面前用膳的女子,也就不是我了。他若真的疼惜我,怎么会忍心他最爱的妹妹离他那么远,嫁来这么凶险的地方?猪脑子都想明白的事,我完颜湛蓝又岂会不明白?”
赫连恒捏住她下颌的手力道放松,他手轻抬,给她抹掉脸颊上的泪花,随即拿着筷子,依旧温柔地为她夹菜,“你误会了,完颜袭的确在乎你,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你是他最爱的皇妹,他才不得不用你来换取和平,只有这样,才能足以让朕,让太后,让天下人信服他求取和平的心。你恐怕不知道,这会儿,完颜袭已经忙着筹措粮草步兵防备,不过,康辽北部旱灾严重,需要些时日,他却也没有闲着,一收到消息,他就派了人过来。”
湛蓝听着他磁性中透着杀气的声音,脑子嗡嗡直响。
眼前仿佛有刀光剑影闪过,她仿佛已经与赫连恒拿着刀剑对阵几百个回合,她惨败落阵!
一时间,她筋疲力竭,连在他面前坐稳都觉得吃力。
“赫连恒,你对我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我是你案板上的鱼肉,你要杀要剐,给我痛快些。”
“那些人就徘徊在万花楼四周,朕会放一个进来。”话说完,他已经在她的盘子里把菜摞成一座小山。
可湛蓝已经胃口全无,她可不认为,他会好心地让她和自己的族人闲话家常一番。“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仍是给她夹菜,那动作,仿佛在棋盘上搁下一枚决定胜负的棋子。“朕要看看完颜袭的计划是什么。”
湛蓝握住拳头,修长的指甲刺入手心,她却不觉得疼,最疼的那一处,反而是心口。“赫连恒,完颜袭也不是傻子,你如此得寸进尺,小心不好收网。”
“朕打算放进来的人,是你在康辽时的贴身护将。他对你倾慕已久,为了感谢你帮朕救了唐刃,朕会让你们聊一个时辰。”他冷冷的笑仿佛烛火上最炽烈的青焰,“你洞房花烛夜在朕面前痛哭,那个人才是你最想见的吧?”
湛蓝勃然大怒,端起桌上的茶,猛然泼在他身上。
赫连恒那张沉厚温雅的笑颜,仍是毫无波澜,仿佛无所觉,任凭茶水渗透昂贵华美的龙袍。“茶水已经不烫,皇后大可以泼在朕的脸上,反正……这已经不是皇后第一次泼朕。”
湛蓝逼迫自己拿起筷子,她告诉自己,犯不着为这个可恶的妖魔作践自己的胃。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讲出实说,“我不想往你的脸上泼。”
他看着她自虐似地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他夹得菜,心口也忽然痛得厉害,“为什么?”
“我喜欢……你的脸。”她的泪又落下来……
漫长的交谈,因为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陷入沉寂。
湛蓝的话不是告白,赫连恒也没有误会成告白,但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她吃菜,他仍是给她夹菜,她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吃,他也没有就此解释。
晚膳结束,她沐浴更衣,发现他正坐在床沿翻看着一本小折子。
那种折子,是她以前在月魔地宫时,经常看到夙焰翻看的,上面不是军情密报,就是各国秘闻。
她曾经偷看过,然而,仅能偷看到的,却也只是无关紧要的内宫花边秘闻。
诸如,哪国皇宫的妃子给皇帝夫君戴了绿帽子,诸如,哪国皇子违背宫规,喜欢上哪个心爱的女子……
如今想来,那倒并非无关紧要,在赫连恒这乱世之魔眼中,那些人,那些别人茶余饭后的秘闻,都会成为最可利用的锐利武器,随便一个命令,便可借他们掀起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