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恒接过那支箭,仔细瞧了瞧,幽深的眸光陡然一闪,既然完颜袭亲自出手来救湛蓝,那么……他疑惑重重,严酷的理智以及那一箱血淋淋的人头,还有完颜袭那封信,却让他烦躁如困兽。
“继续前行!”这难保不是完颜袭的阴谋诡计。若是他刚才冲动地救下湛蓝,放出楚太后,他便成了为一敌国女子而背弃臣民的罪人!
唐刃不可置信,回想起在楼阁时,皇上与皇后娘娘恩爱亲密的情景,不禁怀疑自己做了一场奇怪的梦。皇上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间就对皇后娘娘如此漠不关心?“皇上,黑衣人说娘娘的亲骨肉没了……娘娘的孩子不就是皇上的孩子吗?”
“哼哼……孩子?”赫连恒怒极而笑,那唇角的三分邪笑,是嘲讽湛蓝,更是自嘲,“她从来不想要那个孩子,朕早就料到,她入康辽之后,必会打掉。从她当上康辽女王,陪完颜袭共享天下之时,朕和她,就已恩断义绝,朕不杀她,已是格外开恩!她的所有事,都与朕无关,任何有关她的消息,都不准向朕提及!”
唐刃接过他递来的黑翎金箭,俯首领命,“遵命!”
仪仗队浩浩荡荡,虽然经过一场小波折,在一个时辰后,仪仗队终于抵达了恢弘的万佛寺。
寺庙住持,弘法大师,一身红色金丝袈裟,带着一众寺庙高僧,笑容谦和地上前来,恭迎赫连恒下车。
梁福忙上车,掀开华车上的金纱,宽大软椅上,端坐着一身金黄四爪蟒袍的俊美男子,尽管那男子与皇上十分相像,却不是皇上!
梁福圆润的脸不自然地一抽,被吓得差点从车辕上栽下来。
“九……九王爷?怎么……怎么是您?”皇上到底是何时不见的?九王爷又是何时上车的?他可是一直跟在车旁不曾离开分毫呐!“这……您……皇上他……”皇上呢?这么重要的祭天祈福大典,文武百官都跟着呢!
唐刃也匪夷所思地看过去,这……这怎么可能?他明明记得,皇上前一刻还命令他,不准向他提及有关皇后娘娘的一切。
“怎么了?你们看到本王,好像很不开心呐?”赫连银煊笑得俊美绝伦,亲和有度。他一撩锦袍,经过梁福,轻功一跃,潇洒利落地跳下马车来,“弘法大师,好久不见!”
弘法大师忙又带着一众高僧重新行礼,“恭迎九王爷!”
“不必如此客套,都免礼吧!本王知道,本王没有皇兄美,可本王好歹也算是个美男子吧!你们都不必这样失望呀!”他一阵嬉皮笑脸,却不但没有让气氛和缓,反而弄得大家更尴尬。
在后面马车里的顺王爷上前来,听闻唐刃的低声解释,不禁有些愤怒,“如此重要的祭天祈福,皇上怎么说走就走了?老九,这到底怎么回事?”
“皇叔,您着什么急?皇兄他……他当然是有更重要的问题,才搁下祭天大典嘛!他命令我代替他祭天。”
“祭天大典也能代替吗?荒唐!”顺王爷气不打一处来,跟在他身后过来的一群皇室宗亲也都窃窃私语嘀嘀咕咕,指责赫连恒对祭天大典、对祖宗神明的不敬。
顺王爷回头白了他们一眼,让他们马上住口,又怒声逼问赫连银煊,“皇上到底有什么事?能比祭天大典还重要?”
赫连银煊理直气壮地笑道,“此事事关未来的皇帝,皇叔,您说是不是比祭天大典还重要呢?!”
“未来的皇帝?”顺王爷一双虎目圆瞪,却挫败地张口结舌,再无法训斥辩驳。
而他身后一群皇室宗亲也哑口无言。
不过,就算不说话,不训斥,他们却还是心知肚明,他们的皇帝陛下打着“未来皇帝”的幌子,去救未来皇帝的娘亲——完颜湛蓝了。
至少,他们应该庆幸一点,赫连恒没有当街为那个康辽女子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日暮西陲,往北急行的宽大如房的华车,驶入路旁的树林深处,平稳停下来。两个车夫下车,恭敬说到,“皇上,就在此处歇息一晚吧。”
完颜袭沉吟嗯了一声,在车内案前搁下奏折,他无奈看着僵坐在马车一角裹着毛毯的湛蓝,略怔了片刻,健壮伟岸的身躯站起,在她面前坐下来。
“蓝儿,你这个样子已经三天了,朕知道,你在怨恨朕!事已至此,伤心于事无补,你不吃不喝,是会死的。”
湛蓝木头人儿似地,眼神枯槁无波,听不进一句话。
短短三日,她本是健康红润的鹅蛋脸,消瘦了一大圈,憔悴的脸颊苍白,只剩了那双棕色的眼睛呆呆望着一处,仿佛灵魂早已经不在这遍体鳞伤的躯壳内。
她脑子里,是赫连恒冷酷的俊颜,和他绝情的话,“完颜湛蓝,已经不是朕的皇后!她是康辽人,是朕的仇敌!她的死活,与朕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