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赫连恒,无孔不入的恶魔,天下风吹草动尽在他的掌控,她竟可笑地以为,悄悄去找穆萨可以瞒过他?!
她错了,她想认错,却不知从何处说起……他这样记仇的人,定会恨她一辈子。
她睁开眼睛的一瞬,他一定会一掌拍死她。
他一直都是如此,就算恨透了仇敌,也不允许对方死在别人手里,或病死老死,定要亲手将对方碎尸万段,方能泄恨。
她该如何面对他?手指轻动,竟摸到圆润地仿佛能沁出水的玉佩。
他曾说,这是他父皇给他母妃的定情之物,赫连皇族祖传的千年之灵,珍贵无匹,独一无二,随身携带,可提升内力,保身体康泰。
后来,她发现这东西在索檀雅的枕下,他拿这东西与索檀雅做了诀别。
那个贪图康辽后位的女人,致死都不肯放弃这东西。
后来,她让赫连一雯转还给他……
再后来……这东西怎么又到了她手上?
可……她怎么配得到这东西?
他说,你的幸福我来给……那会儿她为他捉去了体内肆虐的几只毒蛊。
他说,这东西早该是你的……那会儿她成为他的女人。
他说,皇后总是忘记,这身体,这一切,都是朕的……那会儿她已经回到完颜袭身边,他闯入敌营,竟只为说这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他还曾骂她,完颜湛蓝,你这个蠢女人……那会儿他们亲热,他看到她为了练轻功而摔得满身淤青,沉怒痛苦。而她练轻功,不过是怕再遇到刺客,他独自迎敌遇到危险。她只想尽快追上他的脚步,保护他。
红尘如战场,千古轮回,生生死死,雨落尽芳华,月不解风情,她携前世怨念而来,至今,她与他,竟不经意间,生命相融,灵魂痴缠,难解难分。
经历这么多,为什么他不肯相信,她对他的情意是真的?
咽下一口气,如此简单轻易,生若尽欢,死亦无惧,可……她却做不到。
于是,只能……拼了气力,睁开双眸,尽管她仍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绯红珍珠纱帐,婆娑飘渺如梦,帐顶之上,天窗外白云映在湛蓝如洗的天空里,明媚地令人晕眩。
“醒了,醒了……醒了!”金晗柔凄怆的声音悲喜交加,“恒儿,袭儿,益淳……我就说,抱了孩子过来一定会唤回她的!”
视线内,几张美丽的面容逐渐清晰,湛蓝惊慌地动了一下,却因为长久卧床而手脚脊背麻痛,她刻意避开了那双能灼伤她的鹰眸,不适低吟,“水……”
“水来了,水来了!”冬儿哭着忙把水杯递给坐在床沿的金晗柔手上。
金晗柔忙擦了泪,亲手端水为她喝,“慢点,别呛着。”
完颜袭就近扶着她坐起来,并垫了软垫在她背后,“赫连皇族的玉佩,果真是有灵力的,咽气三个时辰,昏睡了两个月,竟还能活过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多亏了师父医术高明。”李益淳疲惫地感喟一叹,明显松了一口气。
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她发顶揉了揉,她抬眸,正看到完颜袭温柔的笑颜,她早已不是他的湛蓝,他却仍是如年幼时疼宠她一般,宽容地说道,“好好静养,其他事……”他警告地转头看了眼赫连恒,才道,“都微不足道,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她泪花潸然而下,自知错得离谱,不敢恳求原谅,只要求看两个女儿。
孩子被抱过来,她手上却无力,只能侧躺着,将孩子放在身侧,心疼地贪看着。
近四个月的娃娃,在床上难以安静,踢腿挥手,摇头晃脑,宽大的两个围枕,将姐妹俩困住,也辅助她们端端坐着,两个小家伙咿咿呀呀地揪着母亲的长发和丝袍,似有说不完的话……
湛蓝狼狈地泪流不止,不曾注意到,殿内众人早已经褪去,床边只余了一身黑色四爪龙袍的俊伟身影。
窗外大雪纷飞,殿内温馨如春日,平静的气氛,凄凉尴尬,仿佛山雨欲来,风已满殿。
他打破僵局,“还分得清哪个大,哪个小吗?”冷酷的声音在宏大的宫殿里发出嘲讽的回声。
湛蓝听得一怔,却仍是没有勇气抬头与他对视。
她眼睫低垂,疼惜凝视着两个女儿,说道,“很好认,喜儿眉毛下面有一点朱砂痣,将来必会才情横溢,欢儿唇角有一粒,将来是个贪吃鬼,有口福可享。”
喜儿?欢儿?这是她给女儿取的名字么?喜欢。
“萦梦,萦心。”
“什么?”她疑惑抬眸,视线仅触到他胸前刺绣的龙首,忙又都低下螓首。
“赫连萦梦,赫连萦心,是我给她们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