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大村说:“我掩护指导员突围之后又被包围了,就拚命往三沟村冲。幸好我跑得快,追上了县大队他们,在村里坚持着打了一整天,到黑夜跟他们突围出来。他们往别处去了,我就回来了。
郑小妹忙问:“咱们队伍冲出来了多少人?县大队怎么样?”
“有教导二旅和‘山纵’二旅的战士,有军区的干部,大概都冲出来了。县大队牺牲的不少。同志们表现的都非常英勇,副大队长带一个中队冲进了二沟没见出来。大队长带人在最后,边掩护军区部队,边向敌人开火,浑身衣裳叫子弹穿了三四个眼,膀子上受了伤又累得吐了血,”彭大村难过的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会才又说:“相小站同志也来了,在屋外边呢。”
中口嫂忙说:“快叫他进来!”
彭大村出去一会儿,相小站跟在后边来了。他一进屋叫了声“嫂子!”那厚嘴唇紧闭着,蹲在墙角里用手指在地上划起来。
中口嫂亲切地问道:“小站同志,你是怎么脱险的?”
彭大村说:“他,昨天黑夜队长派他到老朱嵇河南找老六团联系,回来的路上,被敌人抓住了。经过一沟村的时候,他瞅个空子拔脚就跑。敌人用机枪扫射也没打着他。他回来了,可是枪也丢了……”
中口嫂亲切地安慰相小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枪丢了还可以搞新的嘛!”只见相小站蹲着把头快低到裤裆里去了。
这时孙连国他们几个村干部都回来立在门口。中口嫂问道:“找到人掩埋同志们的尸体了吗?”
孙连国说:“找到了,已经埋了不少了。你们小队上很多队员的尸体都在,就是没有宋队长的。”
孙连国说着挤进来,递给中口嫂一支驳壳枪说:“这是在一个牺牲的同志尸体下边土里找到的,一定是临死埋起来的。”
中口接过来一看,是满带烧蓝的新枪,子弹已经打光了。大家看着都低下头来,哀悼着那至死不忘为革命保存武器的烈士。
一会儿,人们跟中口嫂走出小屋来,沿着河堤走去,看见两个人正要抬一个同志的尸体,那尸体伏在地上,头前有一片撕碎了的文件的白纸屑,在微风中飘动着,一手还攥着满把碎手刨着土。这个同志在临死时还念念不想毁掉文件。
他们沉痛地掩埋了那同志的尸体,又向前边走去。这一带的尸体已经快掩埋完了。河堤坡上出现了几座新坟中口嫂他们人静默地立在坟前,大家都低下头,悲痛和仇恨在这些人的心里象烈火燃烧着。
在静默的人群中,中口嫂站在人们前头,看着那烈士遗留下来的驳壳枪,抬起头来向前望着,那一个个新坟的后边,是一望无际的燃烧着的大地。
耳边是随风传来远村的被敌人拷打的男人女人的怒骂声,混合着敌人的尖厉的狂笑。夜风呜咽,月色凄怆。她忍不住悲愤交集,仇恨烧心。咬紧牙关,竖起眉毛,不由掣出了手枪,又慢慢插入枪套。
人们悲愤地握紧着拳头。
从河堤那边走来了两个人,跑到中口嫂跟前报告说:“指导员已经牺牲了,可宋队长还没有都找到,只找到这支枪。”孙连国把枪递给中口嫂。
中口嫂接过枪一看,是一支驳壳枪,枪的准星被锉掉,不由地心里一动。月光下忙再看时,果然是宋继柳天天倒怀里两把中的其中一把。不由地惊叫了一声,暗想:“他也许是死了……”一阵酸楚难忍,眼泪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在那边麦地里。”中口嫂听了象急风似地向前跑去。大家跟着她跑着,把麦地找遍了也没有一点儿痕迹。大家又四下往树林里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