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四年八月中旬至九月初,山东日伪军从济南、青岛、淄博、诸城、兖州、枣庄、新浦、连云港等地,纠集日军第五十九师团、独立步兵第一旅团、第五混成旅团及第六十五师团各一部,伪军吴化文、荣子恒、李水平等部,共约两万余人,由日军第五十九师团长细川忠康统一指挥,在海空军配合下,对我滨海区发动规模空前的大“扫荡”,企图合击消灭我山东及滨海区党政军领导机关。
这是继一九四一年冬敌对沂蒙山区进行五万余人大“扫荡”后在山东的又一次大规模“扫荡”。
人说:“秋季”扫荡最残酷,其实,残酷莫过于“秋季”扫荡过后、青纱帐撂倒、西风吹来的秋末季节里。
敌人沿着陇海铁路线两侧,进行疯狂的扫荡,一直继续了十天。
此时,宋继柳和前来协助工作的山东军区司令部统战部长、滨海二分区政委谷牧带着他的武工队和滨海军区侦察副科长方晓等人,在火光和枪声里,从各路敌人的空隙里,穿来穿去,避免和优势的敌人正面作战。当敌人侦察出他们住的庄子,大队鬼子扑来时,他们又早已无影无踪了。又深入到敌后进行打击敌人,在敌人的心脏上来上一刀。
谷政委感觉到:“经过多次战斗和这次反扫荡,这支从山东海边拉出的小武装,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特别熟悉敌后的挖心战术了。”
眼下,照例是天一黑,队员们都准备好行装,到队部指定的道南或道北的秘密村庄里宿营。一进庄,万红被选为司务长,很会和村长打交道,号房子要给养,从万红手里去取钱买菜。因为万红是全队的经济副队长,从敌人那边上搞下的款子,一大批交给上级,一小批留下公用。由于万队副买东西都给现钱,所以他办事都更加顺手。
夜深了,武工队的同志都睡在草铺上,只有岗哨在村边巡逻。天拂晓,这是敌人奔袭的时候,他们便拉出庄子,到山上隐蔽起来,派人在高处了望着敌人的动静。当发现敌人向这里来时,他们就转移到其他地方去。
这夜,他们宿营在道北的一个小山庄里。队员们都睡下了,只有队部住的小草屋子里还有着灯光。谷政委坐在草铺上,热情地注视着万红,这年青人正在灯下擦枪,他使的是从敌人轮船上缴获下来的一支日本匣枪。从他熟练的擦枪动作中,政委感到他简直是一个很干练的青年指挥员了。
“万红,这些日子怎么样?”
万红知道谷政委问这话的意思,是问自己过不过得敌后生活,因为谷政委经常这样问队员,解释敌后生活是艰苦的,他们要靠两条腿和敌人捉迷藏似的转圈子,但他们的任务是很光荣的。所以当听到谷政委“怎么样”的问话时,他就扬着眉毛,睁大眼睛笑着回答:
“很好呀!我们这样生活很有意思,现在再要叫我象在青岛时那样蹲起来,我倒过不惯了。我们这样很好,鬼子可就不痛快了,他们老挨揍,总找不到我们,鬼子的肚子要气破了!”
万红说到这里,哈哈的笑起来了,笑得是那么天真。
“是呀!”谷政委说道。
万红接着又指着脚上两只飞了花的鞋子说:“谷政委!论意见么,就是鞋子老不够穿,往日在海边和城市,半年穿不破一双,现今二个月一双还不够。再一个就是咱们好久不搞轮船了,有时夜间放哨,听见远处轮船呜呜的叫,我心里就痒痒的。谷政委,咱们以后得多搞轮船呀!”
“当然!”谷政委肯定的说,“我们是滨海武工队,任务就是在海边上的敌占区活动,当然会经常搞轮船的。可是,也可能还要帮其他武工队炸敌人的火车呐!”
“什么?炸火车。那就太过瘾了!现在就去干吗?谷政委!”万红从稻草铺上爬起来说。
谷政委打了个呵欠,没有回答,点头笑笑,准备到草铺上睡了。他看见云夺在那里呼呼的睡得很甜。可是继柳却蹲在墙角,在那里闷闷的抽烟。谷牧知道继柳这两天的心事,他在为新浦火车站打旗工人老马的死而难过着。
前两天从新浦跑出来的人说,车站地下工作者老马,在一天夜里被鬼子抓去了。这老人为了帮助滨海武工队的抗日工作,受尽了鬼子子的折磨,死在鬼子的刺刀下了。
“休息吧,老宋!”谷政委安慰着他的战友说,“我们会为老马报仇的!”
“好吧!”继柳是个刚强如铁的人,不轻易流露自己悲痛的感情。
当胸中的悲愤象火烧的时候,宋继柳的薄薄的嘴唇紧闭着,微向上斜着的眼睛显得特别亮,说话时是一字一句,斩钉截铁;愤怒到极点的时候,他的上下牙就磨得格格的响。他无论有多大的悲痛,也不喜欢别人安慰,这是他充满苦难的童年,毫无援助的向残酷的命运搏斗所形成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