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疫到了六月而止。
汴京这才恢复了生气,以往闭门闭户的街道上又有了人气。
章越与众同窗们经历过这一遭,心态都有了些许变化,特别前不久还熟悉的人,如今就永远见不着了,着实令他们感到什么是人事无常。
至于太学里自也有等凉薄的论调,认为在解试之前,少了三十多名竞争之对手。这样的话一出即被同窗们痛斥。
不仅是太学里,外地来京准备赴监试广文馆也遭了疫病袭击,这里人群密集,条件又差,也是病亡了不少考生。
却说郭林自住在章越安排的小宅。
在疫情流行之时,章越虽不能出太学,但也安排了唐九时不时过去探望的,而且还送衣送食,并叮嘱郭林千万不要出门,在家读书就好。
可是到了五月疫情最重的时候,郭林却也染疾了。
至于游约这人,虽说不喜与郭林同住,但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帮忙照料了郭林。
至于唐九探视郭林后,知道他生病了,于是立即告知了章越。章越得知此事后就写信让唐九给欧阳,请他帮自己照料。
欧阳当即请了人,扶着动弹不得的郭林前往诊疾。郎中言郭林并非是染了疫症,而是整日苦读太过于辛苦,又兼平日吃食简陋,以至于小感风寒就病得极重,以后需好好调理才是。
之后欧阳的人给郭林开了药,还派人在郭林身旁日夜照料。照料了近一个月,郭林这才痊愈。
郭林清醒之后,却见游约的对己的态度实在不一样了。
郭林问道:“游兄何必如此眼光看我?”
游约笑道:“真没料到郭兄乃是贵人啊,之前失敬失敬。”
郭林一愣道:“我哪是什么贵人?游兄莫要说笑了。”
“说笑?”
游约笑道:“郭兄莫要瞒我了,你与当今开封府尹是何交情啊?”
“开封府尹?”郭林一脸茫然,“我怎会认识开封府尹?游兄何来此说?”
游约大笑道:“郭兄还与我装糊涂呢。你不知道吧,你这一趟能从鬼门关回来,实多亏了人家啊。”
郭林更是不解道:“我记得如今开封府知府是欧阳学士吧,可这等人物,我如何能识得?”
郭林显然清楚,欧阳修是何等人物,自己又怎么敢借他的名头往脸上贴金。他也不愿借别人的名声。
于是郭林连忙道:“真的不识得,游兄切莫误会。”
游约一副我已知道了一切的样子,笑道:“郭兄若你不识得,他的大公子为何会两次前来看望你?而且还派人赠衣赠食,照料于你?”
“欧阳学士的大公子探望?”
郭林仍是大惑不解。
游约认为郭林不肯说实话笑而不语。
事后郭林才隐然已猜到是章越请了欧阳修的公子帮忙。
只是章越如何认识欧阳修的公子,他倒是不知了,自己这师弟进京后,似变得更加神通广大了。
过了数日,一名婢女入内给郭林送了些吃食,郭林称谢问了来人是欧阳大公子的妻子所赠的。
郭林不由心道,这也太周到了,连欧阳的妻子也有所馈赠。
又过了几日,一辆马车停在小宅的门口。马车上来了一名婢女前来送了滋补培元的药材给郭林。
郭林问询了对方,对方言是欧阳妻子所赠。
郭林更是大惑不解了,自己生病了,欧阳派人来照料也罢了,他妻子为何也屡次派婢女送吃食给自己,如今又送来名贵的药材。
郭林起身婉言谢绝道:“对不住,无功不受禄,实在不敢接此厚礼。”
婢女见了笑道:“你这人性子很古板呢,与你师弟很像。”
“师弟?”郭林问道,“莫非你与我家师弟相熟不成?”
婢女摇了摇头笑道:“此中情由啊,我不能与你说,你好好收下,安心养病就是。难不成你还担心我会害了你不成么?郭师兄放心就是了。”
对方说辞倒很是亲近。
婢女又欠身道:“其实听说郭师兄生病了,我家娘子很是担心,说没有尽好地主之谊,她说本要亲自来探望郭师兄的,但终是不方便。还请师兄见谅了。”
郭林看这婢女衣着华贵,说话也是不疾不徐,说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也不为过。
能有这样的婢女,她口中的娘子又是何等人物?
至于欧阳公子的妻子为何又对自己客气呢?
郭林道:“那我暂且收下,等见过我家师弟后再说。”
婢女道:“也好吧。”
不久马车离去,郭林看着马车,一旁游约笑道:“欧阳公子的娘子,那是吴府上的千金啊。”
“哪个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