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后水阁。
乃是殿试编排所所在。
出任编排官的分别是右司谏赵抃,翰林学士贾黯,侍御史知杂事范师道。
编排所的殿试编排官需干两件事,一个是主管举人试卷字号之编排。
还有一件事对考生划定等次,此事本交由编排官一人处置,不过此事在景佑五年后,则由点检官和编排官共同处置。
编排官和点检官将从一百八十七名进士科举人选出一百二十七名举人的名次编排,定为三四五等,至于剩下的六十名则送至初考官定为一二等。
充任编排官的赵抃,贾黯,范师道都是当朝名臣,贾黯更是状元出身。
编排所内红烛高照,三名考官一拿到卷子即先是审定编排字号,不久听闻天子亲临。
三名考官都是慌忙离席,他们都知道天子虽御极四十余年,但于科考之事仍再三垂意,白日考试至崇政殿一趟后,考后又御驾亲临编排所一趟。
天子温言安慰三位考官一番后即是离去。
随即御药所的宦官又到后水阁编排所传旨让三位考官精加考校,说完后,两名内臣捧来食案,其中都是天子御赐的酒食。
见天子如此重视,三名考官不敢怠慢,当即将一百八十七份举人卷子封弥姓名。
弥封好的卷子,由编排官从卷从玉篇中取字一一定了字号,然后送至誊录所抄写。之后抄录好的卷子,先交给点检官与编排官共审。
点检官有决定等次的权利,但编排官只可监督,若擅自给卷子升等则会受到降官一级的处分。
次日,考校所内。
几位点检官与编排官一并详定考卷。
两位点检官分别是孙坦和郑穆,其中郑穆是侯官人士与陈襄相善,并称为滨海四先生。
五名考官先挑选六十卷呈至初等官,然后将剩下一百二十七卷排定名次。
考前天子亲自定下五等卷的标准。
一等学识优长,辞理精纯,出众特异,无与伦比。
二等才学该通,文理周密,于群萃之中堪为高等。
三等艺业可采,文理具通。
至于四五等则不必再说。
也就是说几位考官必须先筛出六十卷,换句话说一二等卷必须能令考官眼前一亮,至于三等卷就是挑不出错来,虽有可取之处,但不足以脱颖而出。
几位考官方才坐下,御药所的宦官正要上茶,御驾亲临考校所。
五人考官吃了一惊,算起来这已是天子第三次亲临了。
以往天子虽看重殿试之事,却没有如此上心过。
五名考官以贾黯居向天子谢恩,天子又是温言安抚了几位考官一番,之后又命内官前来亲予几位考官酒食。
几位考官对次还能说什么,天子如此恩典,唯有着力考校报答君恩了。
至于如何报答君恩的方式?那就是吵架!
为一张卷子的等第争个面红耳赤,各个都要带着火气,争出个响动来,让御药院的宦官,服侍之人都知道,然后传到天子的耳朵里去。
赵抃览卷一番,正好看到一卷,正是破题为‘王者率民,四海一之’的卷子。
赵抃抬头看了一眼,其他四名官员都在阅卷。他当即捧起这份名为‘笾’字号的卷子。
赵抃重新再熟读一遍,平心而论此子诗作得一般,但奈何赋和论实在太过精彩,故而有心高荐,奈何刚与两位点检官吵过面红脖子粗的,不好拉下脸来,于是对一旁的范师道道:“杂端以为此卷如何?”
范师道看了赵抃一眼,然后道:“稍待。”
赵抃拿着卷子,直等范师道将手中的卷子看完。
范师道见此心道,这赵四真是执拗。
范师道想到这里问道:“司谏,此卷有何不同?”
赵抃道:“之前编排时,我看过此卷考生名字,故而为了避嫌,还请杂端论个高下。”
范师道道:“原来如此,且容我看一看。”
范师道先看句但见写至,王者率民,四海之一,顿时一醒。
范师道忍不住提笔勾圈在旁写到王霸之论也。
随即范师道拿着笔逐字逐行地看过去,先后批点了一番道:“赋可,论又奇佳,可惜诗却差了一些。”
范师道说完后递给一旁的贾黯道:“内翰请看,是赵司谏荐来的。”
贾黯状元出身,不仅文章了得,向以刚直不阿闻名。
他神情寡淡,与范师道的惊喜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他接过卷子看了一番,见上面满满都是范师道的圈点,不由摇了摇头。
贾黯看了数句微微咦了一句,然后全神贯注地看了下去,同时提起笔来在旁批注。
一旁孙坦,郑穆亦是看了过来。郑穆道:“想必是看到什么佳卷了。”
孙坦道:“一百八十余进士卷里能出佳卷不出意料之外。”
郑穆道:“卷不过看了五分之一,哪能这么快有定论呢?”
说话之间,贾黯已是看毕道:“赋固佳,论尤妙,嗯……”
贾黯捻须片刻然后道:“不过嘛诗才平平……是了,王介甫近来可收了学生?”
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坦,郑穆二人不由揣测。
范师道与赵抃方言语完,然后道:“赵司谏弃举荐之权,我以为此卷可入一二等,不知贾公的意思呢?”
贾黯惜字如金地道:“可。”
三位编排官有两人推荐,但是否入一二等还要两位点检官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