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见其兵马果真是精锐。
这景思立也是名将,他是景泰之子,说起景泰此人,也是牛人,与王韶一样都是进士出身,文官领兵而成为名将。
景思立其兄景思忠也是由文从武,之前在战争中已是以身殉国。
景思立承袭父荫,在顺宁寨之战中,西夏人围点打援。在所有兵马皆败的情况下,唯独他一人全身而退,因此升迁为德顺军知军。
章越也看得出景思立带兵有方,其部队急行数百里,仍是气势不衰。
要知道精锐部队的一个重要标准,就是行军。
行动过于缓慢,则为迟钝,但能够在急行军保持士气,还能马上投入战斗,就是第一流的强军。
比如志愿军某部队一昼夜疾行七十里后,仍立即投入战斗,能歼灭敌主力部队。
景思立道:“启禀章龙图,末将知鸟鼠山失守,故率军连夜赶来,所幸赶上了。”
这一句话说得章越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景思立见章越脸色不好看,连忙道:“末将言语粗鲁了,还望龙图见谅。”
章越道:“某乃文官不擅带兵,还请知军多多指教才是。”
“不敢当。”
章越随即道:“知军率众将士一路疾行着实辛苦了,我命人发一个月饷银作为犒劳。”
景思立见有钱拿点点头道:“多谢龙图,饷银事先不急,让儿郎们安歇才是正经。”
章越道:“当然,鸟鼠山一失,木征大军马上可直抵城下,还请知军随我入城,商量破敌之策。”
景思立道:“无妨,章龙图兵马作壁上观即可,由我来率本部人马破敌便是。”
章越心道,这景思立啥意思,认为我的带的兵不堪一击不成?
但景思立想的也很实诚,论兵马青唐蕃部不如党项多矣。
而青唐蕃部中唯有董毡略微能打,至于木征实差了太远,否则当年他与他父亲也不会被党项人从兰州赶到熙州河州来安歇。
章越的兵马连木征都打不过,更不及他这支与党项人打了多年的精兵。
章越心想,景思立是宋军名将,既是如此自己还是在旁虚心学习才是。自己并非王韶那般天生名将,只是长于政略,这带兵打仗确实并非所长。
别拿自己短处与人比长处。
景思立与章越一并走入城中,其部下在城外扎营。
景思立入城时,广锐军正在操练。
景思立看了看广锐军如何操练,在他这等名将眼底,广锐军操练自是有弊端,但好歹广锐军之前也是禁军,操练也是很有章法,这令景思立立即改变了轻视之意。
可是最令景思立震惊的还在后头。
原来两千广锐军将士操练完毕后,当即集结在场中放歌。
广锐军唱得是什么呢?
景思立听得是这般的。
……
三军个个仔细听,行军先要爱百姓,
贼匪害了百姓们,全靠官兵来救生。
第一扎营不贪懒,莫走人家取门板,
莫拆民家搬砖石,莫踹禾苗坏田产,
莫打民间鸭和鸡,莫借民间锅和碗。
第二行路要端详,夜夜总要支帐房,
莫进城镇进铺店,莫向乡间借村庄,
无钱莫扯道边菜,无钱莫吃便宜茶,
更有一句紧要书,切莫掳人当长夫。
第三号令要声明,兵勇不许乱出营,
走出营来就学坏,总是百姓来受害,
或走大家讹钱文,或走小家调妇人,
爱民之军处处喜,扰民之军处处嫌,
军士与民如一家,千记不可欺负他。
景思立听得广锐军士卒连唱三遍,士卒们各个是声如洪钟。景思立听了半响,这才定了定神向章越请教道:“不知此歌是何人所编?以此来教习兵马?”
章越笑了笑道:“正是不才所编的。”
景思立一脸震惊,随即感叹道:“此歌言语通俗,人人易懂,若我军士卒皆以此教习,必定军纪严明。若是推广至天下,何尝有兵如贼匪之叹。章龙图真可谓是名将矣,思立佩服之至!”
章越笑道:“知军过谦,章某只会在小处作文章,但领兵上阵还是要靠知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