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万历十八年九月底,皇帝允准开矿,同时派出税监,核理催缴地方工商税赋。
派出太监梁永,杨荣,马堂,高粜等人,或去云南,或去辽东,或去天津,陕西。
同时派锦衣卫和府军前卫诸多指挥,千户,协同太监前往地方。
这也是给勋贵和武官们分润好处,太监掌总打头,任矿使税监,锦衣卫和府军前卫的军官们多半依附在勋贵世家之下,好处当然不是他们全得了,各家勋贵亲臣会商量好了底盘,然后跟行太监的随员派遣,当然是由各家分配,谁家派的人多,当然拿的好处也就越多。
这是一块大肥肉,中旨一出,太监和全城的勋贵,亲臣,各家都是弹冠相庆,而始作俑者,首先倡议的张惟贤,当然也是成为众***颂的对象……谁都知道,表面上是仲春和张懋奏请开矿,其实是张惟贤一直在推动此事,除了他,勋贵中也没有别人有这样的力量做这样的事。
“反了,反了,当真反了。”
王家屏须发皆张,怒不可当,犹如一头愤怒的雄师。
这一次内阁倒是有同仇敌忾的感觉,原本是要给皇帝施压,叫万历拿出内帑来共度时艰,这位爷倒好,直接派人开矿收税去了,而且绕过内阁,六部,直接把文官体系抛开,自己甩开膀子单干去了。
这一下不仅晋党不干,江南和闽浙相关的利益集团肯定都得急眼。各人就算自己想当清官,家乡的亲族也不干,这一次,算是内阁挑头捅了马蜂窝了。
“根子出在张惟贤身上。”王锡爵是江南系大佬领头人物,这一次派矿使还没有到江南,税监也没出来,但谁都知道,江南是最富的地方,而且向来民风刁顽,收税就从来没有收齐过,不论是田赋还是工商税都一样,这一次派出税监的重中之重肯定是苏州常州松江各府,扬州杭州湖州也一个跑不掉,这些太监加勋贵亲臣派出的跟班,不把江南一带搅个腥风血雨绝不会算完,这事儿还真是内阁联手惹出来的麻烦,王锡爵闷声道:“我今日得到风声,这事儿张惟贤运作很久了。”
他的话得到了王家屏一个鄙夷的眼神,事情都发生了才得到风声,这算什么风?况且现在皇帝已经下了旨,再追究谁的责任也是于事无补了。
“弹劾吧。”许国也闷闷的道:“内阁上个公疏,直指张惟贤操练内操,一手掌握锦衣卫,又唆使皇上派出矿使税监祸乱,居心叵测,奏请皇上罢其官,撤销其奏议,否则,内阁将不惜决裂。”
“这一次要干就得干到底!”王家屏掷地有声的道:“要不然内阁就真的成了笑话了。”
此前张惟贤一直针对他个人,内阁里不乏看笑话的,他也是有言在先,如果还把他推出去当枪使,就算晋党要倒霉,他也不会当这只出头鸟。
“自然。”
“我等公疏奏上,当然一并进退。”
“绝无异议。”
看到众人都无异议,王家屏也是一喜。内阁现在还有四个大学士,众口一词,自嘉靖以来内阁威权日重,皇帝也得口称先生而不名,只有正式诏旨才称官职名讳,四个大学士一起惯乌纱帽,不信扭不回这件事来。
“臣等惶恐谨奏……因大工并两宫修缮事派遣矿使税监事,臣等期期以为不可……锦衣卫官张惟贤,居心叵测,实不能再奉待皇上左右……”
因为写的是密疏,内阁四阁老全部署名于其上,接着叫来中书舍人,用火漆封了,立刻送到宫中去。
“但愿能奏效吧……”王家屏抚一抚额头,颓然道:“我实在没有太大的信心,不过也只能如此。若此番皇上不能纳吾等谏言,本官就只能辞官了。”
当执政首辅七月,就落到必须请辞的地步,王家屏也是神色黯然。他更难过的就是很难和晋党中人交代,陕西税使已经定了,山西必来也逃不掉,山陕一体,不知道晋党之中,会有怎样的轩然大波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