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征服西辽之后,以当地贵人继续统领本地百姓,就便在本地头人身上加各种那颜的蒙古官衔,然后让他们服从蒙古宣差和本地蒙古兵将的调遣而已。故而回鹘军兵们称呼自己的将领和主人的时候,还是用的本部的官职旧称,而回鹘习俗,本部贵族和步军站在一起的时候,手中擎着本部的旗帜,一只手握刀,将士们看见大将手握旗帜走在前列,自然斗志昂扬,攻无不克。
而那回鹘千户只是皱了皱眉头,侧身吩咐道:“别八失里,你去!”
一名青年将校答应了一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军前,接过了那杆绿色的大旗,朗声喝道:“畏兀儿的男儿是战场的雄狮,前进!为主奋战!”畏兀儿步兵们热情的欢呼道:“我主至大!”前方的两名号手吹响了号角,步兵阵型在绿色大旗的领导下,开始朝前方开进。
那请示的军官略带不满的抬起眼皮看了自己的叶护一眼,回鹘寄居西国太久了,彪悍勇猛的性格快要被丝绸之路的繁华折损殆尽了。若是在过去,叶护居然不亲冒矢石领导部下参加攻击,一定会被部下嘲讽轻蔑,甚至被可汗褫夺了职位和部属。但近年以来各地叶护们已经越来越多的不亲自参战,而是派遣一名亲近的子侄,甚至是宠臣代表自己的参加攻击。他们现在坐拥娇妻美妾、家中有成箱的汉地白银、罗马金币和大食金第纳尔,在家乡有高大的房屋,有成群的奴仆,怎么可能再冒着生命危险为异族人冲杀搏命,不管是康里突厥人、契丹人还是蒙古人,只要不干涉他们的安逸生活,他们只需要驱使领内的农民为统治者效力就行了。
但是作为他们部下的军士,甚至是近身的将校们,对于叶护们这样安逸的处置,未必没有心怀不满,但是不满放在一边,作为勇悍的回鹘铁骑后裔,他们也不愿意轻易在外族面前低下高昂的头颅。
但在他们在蒙古领主面前展现骁勇战姿之前,前方汉人和汉人之前,先陷入一场惨烈的内战。进攻中央车阵的北地汉军顶着强弓硬弩造成的大量伤亡,冲到了车阵近前。他们看到的是站在拒马后一排排等待已久的土龙军步兵。
“开火!”伴着有力的号令,土龙军队列中响起一排清脆的枪声,这当中夹杂着剑枪和碗口铳的不一样的闷响,但杀伤的效果汇聚起来已经足够惊人。火器的使用,越到后来技术越加纯熟,这一次齐射的威力,已经足够放倒了聚集在拒马外的数十人。浓烈的硝烟气味混合着伤者的惨叫和横飞的铠甲碎片,让每一个人的瞳孔放大,呼吸急促起来,他们知道,下一个瞬间就是生死决胜的瞬间了。
拒马外的汉军怒吼着??吼着丢了几个冒着烟的铁蒺藜进来,有反应机敏的土龙军士兵赶紧捡了起来丢掷了回去。汉军们挥舞着斧头猛砍着鹿角,一面气势汹汹的涌入车阵中。两军喝骂声不绝于耳,很快陷入了肉搏的漩涡。
正如军前行中书省粘合元帅预料的那样,就算他自己并不是一员合格的将领,但是并不妨碍他看出汉军行军千户苏屠方用兵的错误。将严密的步兵阵列在敌军车阵半里之前解散掉,兵将各自朝着车阵薄弱之处冲击,绝对是一个不智的选择。
步兵的战斗需要精密的调配,就算是极为需要个人空间来挥格斗实力的场合,也不能在如此远的距离上就解散阵势展开攻击,毋宁说越是进攻车阵这样需要个人武勇挥作用的战场,越是要精妙的调配兵力。当汉人的这个行军千户出解散阵列自由进攻的命令时,他同时也就丧失了对兵力调动的控制权。接下来只能是一场各自进行的混战而已。宋人只需要在各个缺口处增强阵势严密的守备力量,就可以很轻易的封死这种无头苍蝇似的进攻。所以他才言之凿凿郑云鸣打退这场混乱的攻势只需要一只手,而这一切的失利不过源自于这个汉军千户对一新式炮弹的莫名的恐惧而已。
何况,郑云鸣伸出来阻挡北地汉军的,是他最强有力的一只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