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见不惯许多不平事,也曾为韩轻语宁愿自我牺牲,都不愿韩烈向武道世家低头的壮举而感动。
但卫天望知道自己更应该算个纯粹的武者,更多的必须考虑如何提升自己的实力,以应对母亲嘴里的“那些人”。
有些话今天不说,等这次离了燕京,往后也未必有这样好的机会,在这么多足以改变天下的老人面前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那么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都必须慎之又慎,并且能将自己内心深处在这一刻最真实的想法表达清楚。
听不听是他们的事,但自己既然想做,又做了,往后也不会有太多遗憾。
思虑许久,卫天望才缓缓说道:“什么样的世道,是老百姓最渴望的,这个道理太深奥,千千万万年来,无数前辈先贤都在追求。有人说是大同,有人说是乌托邦,众说纷纭,我也没那能耐去说得清楚。不过,我卫天望出身贫寒,从小到大,过的是穷人日子。如今我也不是自吹自擂,用命换来这一身功夫,不论天下无敌,但至少同辈中人里面也算不错了。恕小子张狂,我觉得自己有资格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角度,再从更高的视野展望,来谈谈我心里最希望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轻咳一声,卫天望继续说道:“我觉得天下从来就不存在真正的大同,人都有私欲,这无可厚非。人更是社会性质的动物,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受到这股社会许多规则的牵引,单独的个体就是这世道下面的提线木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譬如康启国也只不过是其中个例,譬如生在贫穷之家的人,接触更多的自然是贫苦人,那么他考虑问题时,就会更多的站在穷人的思维去想,反之则不然。哪怕是我卫天望,也会选择性的无视秦冰的罪孽,希望艾叔叔能继续呆在他的位置上,因为我相信他能将功补过,我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我大学里学的是数学,在学业上,我的梦想就是用数学的方法来分析归纳很多东西,甚至包括这个社会的许多规律,当然目前我离这目标还很遥远。”
卫天望这些话一说完,许多老者不禁浑身一震,他的道理很浅显,看法认识也未必比在场的人更加深刻,但他那个希望能靠数学来分析整个社会的念头,却不得不叫人肃然起敬。
都知道卫天望从不虚言妄语,他既然敢当众说出来,那证明他的确想这样做,并且打算做好。
且不论最终结果这样,但就他这一份气魄,也足以叫人震惊。
这些老者此次受到的震撼,与当初蔺家华第一次与卫天望聊数学时也差不多意思。
等一片哗然的窃窃私语渐渐平息后,卫天望才继续说道:“想改变很多人的行事风格很难很难。但我相信以在座诸位的影响力,总能稍稍改变些这个环境。正因为我想过那些事,所以我认为许多问题都不能脱离大环境单独来对待。康老你不要生气,我又以康启国为例子来说一下。他这次倒霉撞上我,但我相信还有更多的没有撞上我的康启国,还有千千万万个康启国。但问题不是出在康启国的身上,也不是出在康老的身上,而是出在整个环境这上面。我三言两语改变不了这环境,只能靠在座诸位一点点的去推动。那些武道世家的人为何如此招人恨,是因为他们一门心思都放在自身权势上,私欲太过强烈,压过了他们的良知。再加上本领高强,他们始终自觉高人一等,我想这也是诸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向武道世家低头的缘故。那么既然想和他们争,自身便要先过硬。我卫天望再是有潜力,现在也不过一介武夫,甚至说不准哪天就会死在他们手里。真正能够与他们对抗,去守护万民福祉的,还是得靠在座诸位,以及千千万万的人组成的这个世道,不是么?武道世家再强,他们的格局却偏小,譬如林常胜再擅长运筹帷幄,但算计的范围都是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终究斗不过这芸芸纵生,如果所有身居高位者,能真正将自己放在普罗大众的位置来考虑问题,又怎么会输给武道世家,又怎么会变成家家都有狂少?也许最终的结果如何,实难预料,但总得把事情先做起来不是?”
说完这些,卫天望又觉得自己好像把话说太大了,挠挠头,刚才绷着的那股气势陡然泄掉了,心里方才憋着的那股不满,也散掉了。
他有些尴尬的最后说了一句,“在各位长辈面前说这些,有点丢人了。比不过一些专家学者,但我心里真就这么想的。”
出乎他意料的是,包括首座老人在内,竟纷纷起身鼓起掌来。
首座老人脸上挂着浓郁的微笑,卫天望说了这么多,这反而是好事。
他若是对在座众人绝望了,那他反而一句话都不活多谈。
他说的这些话,要讲多么高深,倒也不见得,有些方面甚至显得幼稚。
但这却是他回忆起自己这许多年来身为普通百姓,说出的最真实的想法。
韩烈这些人不是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他们也曾多次听社会学家、经济学家分析现状,甚至更有庞大的智囊团为他们出谋划策。
但往往别人专家学者费心费力整理许久的资料论文,落到他们手里之后,他们就看完前言便昏昏欲睡了,至于正文,根本看不进去。
老年人本就年事已高,这些论文在被创作出来时,又由于考虑到是给高层领导看的,遣词造句格外严谨,反而写得很无聊。
包括智囊团的人在他们面前说话时,也战战兢兢,每说一句话都力求正式。